贾龙杰:故乡的老井
Hometown Central Plains
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故乡的老井
作者 | 贾龙杰
原创 | 乡土中原
小时候,在家乡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好好读书,将来能够吃上商品粮,离开家乡,脱离农村。但岁月蹉跎,时值中年,托改革开放的福,幼时的梦想,才得以变为现实。
但离开家乡久了,家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总不时在梦境中浮现,大概这就叫"乡愁"吧!人愈老,乡愁愈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都是吃故乡的水长大的,饮水思源,故乡的那口老井,永远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我故乡的那口老井,位于村东南角的寨墙外,距寨墙有数丈远。我小的时候,那里还没有人家,仅有一间看菜园的小茅屋。这口老井,直径有三尺多宽,用青砖砌成。井很深,有四丈多,周围的井壁上,长满了凤尾草和井荷叶儿,阴森森的,看不见底,有些怕人。
井上用木桩和石柱架住一个辘轳。辘轳用生铁铸成,外径约有六寸,外端焊接一个尺把长的曲柄。辘轳呈筒状,套在一个可以自由滑动的木轴上。辘轳外面系绕着一根数丈长的可以直达井底水面的皮绳,那叫井绳。井绳的末端,连接着一段二尺多长的铁链子,用以套挂水桶。
井口的一边,棚着一块青石条,掩住部分井口,以便于人们打水时站立领桶。那时的水桶都是木制,即是“木桶理论”的那种。打水时,用手拉起井绳末端的铁链子,用链子下面的套环套住桶袢,把水桶放到井里,这样水桶连住链子牵着井绳,就哗啦啦地坠到水面,在铁链子的重力下,水桶就会倾斜灌满水。然后打水人就用双手握住曲柄辘轳把儿,一圈一圈地把水提上岸。
这口老井,水质甘甜清冽,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故乡人。至于这口老井始于何时,现在已无人可以说得清楚。小时候听我爷爷讲,我爷爷的爷爷,于清嘉庆年间从赊旗迁来本村时,就有这口老井。如此算来,这口老井少说也有二百多年了。
其间虽经多次清理翻修,但井水却丰盈清纯如故。无怪乎全村人都把这口老井奉为"神井"。过年时,人们总不忘在井边的石柱上,贴上"川流不息"的红字幅,前边设个简易的香案,大年初一大家都来烧香祭拜。
我们村前临赵河,河岸有四丈多深,因此地下水的水位也有四丈多深。旧时没有打井机械,全凭人工挖,非常不易。所以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只有这么一口井。
井在村东,我家在村西头,相距差不多有一里多路。每天早晨去井上挑水,因为人很多,总要排队等一段时间。晴天还好说,若是遇到了雨天,就得赤着脚,踩着泥泞去挑水,那确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活路。
老井的东侧不远处,有一株兩搂粗的大楸树,高达五六丈,树冠茂密广大,可遮荫三四方丈。夏日暑天,田间劳作之余,大家都会来这里席地而坐,歇息聊天。一桶刚打上来的井巴凉,清爽甘甜,赛过西湖的雨前龙井茶。
但老井也有遭劫难的时候。一九五八年大跃进,生产队为了完成炼钢任务,就有人把辘轳摘下来,抵当钢铁任务。这段时间人们打水,只好自带绳子,一下一下从井里往上拔,非常不方便。井边百年大楸树也被砍掉炼了钢。从此,在大热天,再也没有这把绿色大伞为大家遮荫避暑了。
对于这口家乡的老井,海外游子的牵挂,尤其令人感怀至深。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海峡两岸关系缓和。我的堂兄明杰从台湾回乡探亲。他特意让我陪他去看看村东的那口老井。他走到井台边,用手抚摸着辘轳把,并轻轻地搅动了一下,然后坐在井边的石头上,对着这口阔别数十年的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老井,凝视良久,然后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井边,弯腰用手抠起一撮泥土,包在手绢里,放在提包中。然后示意我同他一起,缓缓地离开了老井。其间,他没说一句话,但他对故乡的眷恋不舍之情,却尽在不言中。
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近些年来,老家又陆续打了四口井,并建了水塔,用上了自来水。但老井仍是自来水的重要水源之一。在新的形势下,家乡的这口百年老井,依然用她甘甜的乳汁,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村民。
作者简介
贾龙杰,1940年3月生,方城县赵河镇人。1957年方城二中初中毕业后,曾任民办教师24年。改革开放后,于1981年考入南阳师专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方城县第一高中工作,曾任中学高级语文教师、副校长;方城县人大常委会第九、十、十一届副主任。退休后于2004年被任命为方城县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副主任至今。曾发表教研论文30余篇。编印《关爱之路》、《启迪心灵的金钥匙》、《岁月沧桑》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