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一瞥：华光101诞生记 / 段联保｜南粤诗刊◇2021年6月刊◇总第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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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粤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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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联保

『 华光101诞生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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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推销产品发家致富的潘尤敏，进城三年来除了吃饱了辛酸喝足了汗水之外，啥也没得到。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不，过路口等绿灯时，他猛一低头发现左脚皮鞋张了嘴，心里又凉下去一截。太阳又爬上头顶了，一分钱没挣到还要掏钱修鞋，唉，鞋也跟我过不去!四下一望，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下有个修鞋摊。走过去修鞋匠不在，桌上放着几只张着嘴的鞋和一瓶开了盖的胶水。他东瞅瞅西看看，确认视线内没有修鞋匠也没有来往行人，便起了贪小便宜之心，迅速拿起胶水藏到一棵树后，蹲下身子眼睛盯着远处，将胶水一古脑地在鞋子开口处乱涂乱抹。

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操之过急，他的手指和鞋子粘在一起了。他拉扯几次竟然拉它不脱，又用力拉几下还是拉不脱，却不敢再加大用力，如果再加大用力，那手指上的皮说不准就要跟着鞋子过日子了。贪小利受大害，知道摊上了大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等着修鞋匠来解围：谁的娃谁知道娃的小名，这胶水的喜怒哀怨他比谁都清楚，他一定有办法处理好人皮与兽皮的紧张。一个小时过去了，修鞋匠没来，他拿起胶水细细地看一眼，额头上立即沁出一整排冷汗。那是一瓶无生产厂家、无产品合格证、无质保期的三无产品，有个啥事责任单位都找不到，他的心脏倏地像刘翔百米冲刺般跳动起来，手指开始隐隐作痛。两个小时过去了，修鞋匠依然不见踪影，他的手指痛疼加剧，痛疼之下他的脑子一激灵，拧紧瓶盖嗖地一下把胶水揣进了内衣口袋。就在他的精神即将全线崩溃、扯开喉咙放声大哭之际，修鞋匠叼着半支香烟，哼着小曲喷着酒气一摇三晃地来了。见此情景，他皱着眉头眨眨眼晃着脑袋表示无能为力，脸上的酒立即醒了好几杯。

问及胶水来源，修鞋匠拒绝告之任何信息，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急忙收拾好修鞋工具，装聋作哑地想和尚卷铺盖离庙。潘尤敏托着鞋跛着脚跳过去，坐上桌子掏出手机向110报警。赶来的民警束手无策，于是向119求助。消防官兵风一般赶到，一行三人马上实施解救。用完国内所有除胶、溶胶、化胶产品，均不能将他的手指与鞋子分开，电话打到华光粘结剂厂（修鞋匠无奈之下说出了厂家电话号码），厂家也没有除胶溶剂，只好将他送往医院。检查完毕，全院专家齐聚一堂会诊，经过研讨论证最佳治疗方案出台：先割鞋，让兽皮与鞋子分离，再割皮，让人皮与手指分离。他彻底懵了：啥胶呀？粘结力这么强！弄到手上要割皮，这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爆炸性新闻，咋的落在我身上了，是祸还是福？手术室大门缓缓打开，他突然翻身坐起向医护人员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他的这一举动把医护人员吓了一大跳。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大家示意他躺下去。一个护士按照他的要求，用他的手机给粘在一起的手和鞋子，拍了几张照片还拍了一段抖音。他用微笑表示感谢，闭上眼睛安静地进了手术室。五十分钟后，他被推了出来，院方宣布手术很成功，回到病房已有几个陌生人在等他。他以为胶水厂家来人了要和他谈医疗费。仔细一看不见修鞋匠，更有照相机和工作证，啊，记者！他刷地躺倒在床将被子拉过头顶，纵有千呼万唤概不理会。记者们讨了个没趣站在那里静静地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仍不见动静，收起镜头怏怏而去。第二天伤口感染恶化，那个部位的一圈皮肤都在溃烂，植皮走进新的治疗日程，费用增加了二十多万元。手术费是修鞋匠支付的，新增这么多医疗费，后续尚有其他费用，修鞋匠还会支付？一个修鞋的有这个能力？修鞋匠是个粗糠榨不出油，得让厂家来承担这些费用，也只有厂家才能承担这一切，再小的厂也是集体总比个人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修鞋匠一整天没露面，夜长梦多，要尽快让厂家从幕后走上前台，他给民警打去电话。

当天晚上，他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盘算着，如何从修鞋匠入手熟悉厂家了解胶水情况，借以满足自己的赔偿要求。门轻轻一开，修鞋匠来了厂家也来了。来人第一句话，厂家愿意私了，第二句话，一切费用由厂家承担，让他安心养病，拿出一万元给他压惊。他看也没看床上现金，好像对钱不感兴趣，饶有兴趣地向修鞋匠和厂家咨询胶水。厂家避而不答，好像在怀疑他居心不良，扩大事态报复厂家，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修鞋匠也摸不透他的心思，郁郁寡欢地欲言又止。当他说出面对各路记者守口如瓶时，修鞋匠打消了满肚子顾虑，虽然没说出胶水的性能，却原原本本地道出了胶水的来龙去脉。

粘住手指的胶水是新型万能粘结剂，目前仍处在研制试验阶段，尚未投放市场。修鞋匠是厂长小学同学，那天他去厂办公室看望厂长，在茶几上看见一瓶胶水，上面贴着小标签“AF-C粘结剂”，前面的几个字母啥意思他弄不明白，后面的三个字他认识。四下一看办公室没人，他撕下标签把胶水带走了。没想到开瓶还没用就被几个朋友拽去喝酒，这才出现潘尤敏的手指粘在鞋上了……他不但没感到病情有所加重，反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阵轻松，表面上却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表示康复后再谈。两个月的治疗他的手指恢复了健康，回到家他买来各种胶水，又拿出那瓶无名胶水，用它们分别粘塑料、橡胶、瓷器，粘木材、竹片、布料，粘纸张、毛发、人造革，粘硬币、铁皮、不锈钢……然后用仪器和工具进行粘结效果测试和比对。结果显示，这个新胶水的粘结力比同类产品强上几十倍。他正在乐此不疲地做着试验，厂家和修鞋匠找上门来商谈赔偿费。厂家开门见山地问他有哪些要求，他说想听听厂家意见。来人快人快语和盘托出：营养误工精神损失等费用合在一起六十七万元。这可不是小数目，在他那个县城能买一套两室一厅。他双手抱拳婉言谢绝，只要厂家给他一张纸。来人一听匪夷所思，继而大惊失色，连连摇手说，你这是无理要求，随即向厂长作了汇报。

几天后，潘尤敏被一辆小车拉到华光粘结剂厂，厂长让他签一份协议书，把他要的那张纸亲手给了他。这期间，发生意外的胶水已被厂家改良，再也不会发生类似事件。在他的建议下新胶水被命名为“华光101”，并由他的手销往全国各地。他用自己手指被粘接受治疗的实例照片和影像资料作为广告素材，很快让华光101在同类产品中脱颖而出，一上市就成了千家万户疯抢的香饽饽，一年不到就远销美国日本俄罗斯等几十个国家。几年后华光101更是一瓶难求，代理商遍布全世界，他乃全球唯一总代理，成了地球村财富榜上传奇人物。他要的那张纸是厂家绝版委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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