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夜宴

孤山夜宴

木心是我女儿介绍给我的,我才看了一些木心的书。我当时没听说过木心,其实到现在木心也是一个小众的人物,一首被谱了曲的《从前慢》让他意外成为“热搜”。和陈寅恪一样,他是先被西方发现,归来也是悄悄地,何况是他差不多起誓不再回来的故乡。去美国后第一次回来,他就说过:故乡,就是最熟识的地方,而目前我只知地名,对的,方言,没变,此外,一无是处……永别了,我不会再来。可是,他还是回来了,估计他预知了自己生命的归宿,该回来了。

女儿说她去乌镇那天,正好木心美术馆不开放,她的遗憾让我有点欣慰。我是专程去了乌镇西栅,乌镇是有着显赫的名气,除了梦里的水乡,还开过互联联网大会(媒体最热议与会大佬的身家之和)、有戏剧节、有昭明太子读书处、茅盾故里,我对这些都兴致不高,是想看看木心美术馆。

木心的确是小众人物,西栅景区里只有木心美术馆是现代建筑风格,是贝聿铭的日本弟子设计,在水乡古建里有些有特别,又在景区入口不远的水中央,参观者寥寥。

美术馆展品不多,我以艺术外行的身份努力发现他画里的意思,想从他的画里发现他文学和音乐的背景,很快就在《孤山夜宴》前有所触动,久久不愿离去:在黑夜的大背景里,山林和西湖水岸轮廓的微光,让画面中部错落窗户透出的光深入人心。我在想他是站在什么位置看看这窗户里的夜宴,他看见了什么?我倒是看到了赶夜路已经疲惫时,远远看到山村那个家的窗户的光,窗里的灯下是等我的人和准备好的酒菜;或者是我晚自习后,尾随小芳看到她窗户亮起的光。

写漫川渡时,觉得小芳是那个年代的特产,那是一个简单的、慢的年代,正如木心的诗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写的过程中我有意了解了很多目前农村的青少年状况,也倾听农村出来的人回忆到城市之前的生活场景和感受,简单和慢虽已不是主流,还仍然存在。农村土壤腐叶味儿里有着清新,野花、野草恣意生长,总会让生活在其间的人顺应时序,接近并感恩自然,随物候时令自然成长一颗敏感和柔软的心。

90后的很多农村小孩,是奶奶和姥姥带大的,那个年代他们的父母的年龄正碰到人口大迁徙的年代,那个年代乡村伦理正在他们的的父母身上慢慢消失,还好有姥爷和姥姥的灯在照亮。我可能在《孤山夜宴》里那一排窗户的灯里也看到了这个。我听过一个在农村被姥爷带大并被温暖的故事,被姥爷带到上初中时回到父母身边,家里已是城市和乡村混杂过的气氛,就开始叛逆。“我不喜欢我的父母,我爱我的姥爷。”如今仍这么讲。虽然没有享受到父母的爱这人类至圣至洁的光辉,从姥爷那里得到了。“小时候生冻疮的时候,睡觉时都是姥爷用腿夹着暖我”。爱是传递的,姥爷传递了爱,加上农村土壤的清香,和野草野花一起自然生长,一样可以生成一颗敏感和柔软的心。

城市里看花开花落知道时序变化,时令物候的概念是模糊的。清晰的只有格式化的成长目标和格式化的成长道路,如何成为社会精英。缺少了自然土壤和野草野花的城市孩子,是不是可以在美术馆里补这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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