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散文《一方池塘一方梦》刊于《少年月刊》2017年第7期
一方池塘一方梦
陈振林
我的家乡在江汉平原,长江像一条巨龙从县城边游过,汉水支流东荆河如一根玉带绕着我们的小村庄。这里的平原,地势平坦似棋盘,大大小小的池塘如棋子一般,散落其间。
我们的小村庄,就有着这么一方的池塘。我的家,就在池塘边上。
幼小的我们听着池塘边的洗衣声慢慢长大。天刚刚泛白,池塘边已成了小集市一般。东边的婶婶,西边的婆姨,端着一个大木盆,一颤一颤地出来了。大木盆里,是一家人昨晚换下的衣裳,有时也有大大的床单,那是家里的小孩子又尿床了。木盆的上边,有洗衣板,波浪形的塑料块,两端钉上了木块。还有洗衣粉,用小盒子装着。木盆的最上边,是一个小板凳,这是用来坐着洗衣裳的。没有预约,每天几乎是固定的时段,池塘边的女人的声音准时响起。衣裳就着洗衣板,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如一个乐手敲打着手鼓。也有用洗衣棒来锤洗的,发出的声响就大了,“嗵”地响着,应着不远处的回声,将东方的云层里的太阳叫了出来。
男人们来了,挑着大大的木桶来担水了。来时空空的,走时满满的。时不时地,和别家的女人说着笑话。小孩子们也醒了,来到了池塘边。稍大一点的,就开始择菜洗菜。小一点的孩子呢,母亲找来个小瓶子,灌了洗衣粉的水,让他们就着一支小管子,吹起五颜六色的小泡泡。
幸福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村子里有池塘,最快乐的当然是男孩子了。这其中就有一个我。
我们可以钓鱼。用细长的竹竿,上头系了细细的尼龙线,尼龙线上系了五分钱买来的鱼钩,鱼钩上挂了红红的蚯蚓。红红的蚯蚓最能诱鱼,尤其是鲫鱼,鱼钩才下水,就有鲫鱼来咬钩。简单的钓具,也能大有收获。不到一小时,小小的鱼桶里就会有十多条鱼。有时会钓上刺泥鳅,这是我们最心烦的事儿,那家伙浑身是刺,咬上了鱼钩却难以取下来,弄不好还会伤了我们的手。机会好时,居然能在池塘钓起甲鱼。我曾经就很幸福地钓起了一只甲鱼,鱼钩给拉断了,掉进了池塘边的稻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被我抓住的厄运。有时不钓鱼,我们也可以用水盆蒙上层塑料纸来捕鱼。盆里会投放些细米类的食物,蒙上的塑料纸上有个小洞,放在近岸边的水下。一会儿,就会有贪吃的小鱼儿进到小洞时,出不去,成为我们的猎物。
最快乐的事当然是游泳了。十岁之前,父亲母亲是常年地叮嘱我们不要到池塘边玩,更不要下到池塘去,说池塘里有水怪专吃小孩子。但我们不管,在炎炎的夏日,我们会背着父亲母亲,下到池塘里去。我们的游泳没有教练,全部是自学成才。七八岁的我们,都会“狗刨”,两只手不停地向前刨,两条腿不停地向后蹬。长大了一些,我们学会了仰泳,这是最轻松的姿势。还有潜水,我们叫做“扎猛子”,好几次,我们进行着这种比赛。
有了池塘,也就有着村子里人们都高兴的事儿。池塘里每年都会投放些鱼苗,腊月二十左右,村里就架起了抽水机,不停地将池塘的水向稻田里排放。我们管这种事叫“干坑”。“干坑”了,池塘里的鱼就全显现出来了。看着鱼们在剩下的一小片水水域拼命蠕动,我们庆祝着属于全村人的丰收。村子里的成年人,就提了水桶去捡鱼,再运到村子里的仓库去。池塘里是养过大鱼的。我见过一条鱼,几乎有成年人的身材那么长了,两位伯伯抬着,抬进了村里的仓库。最幸福的事儿是分鱼。大大小小的鱼,按重量平均分成小堆,然后抓阄。抓阄一般由家里的父母派出家中的孩子来参与,拿到阄之后,全家人都会幸福地提起自己的那堆鱼,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家的小子运气好着哩,抓到的这鱼最好……”人们都说着几乎相似的话语,孩子们一路跟着,连蹦带跳地回到家中。
去年春节之前,我回到我的家乡,回到了生我养我的村子。那方池塘,已然没有了那清澈的水,也不见自由游动的鱼,只见满池塘的水草,散发出有些腥臭的味道。我问父亲,父亲也只是叹气。走在池塘边,我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我,我们在池塘里快乐地“狗刨”着。可是如今,这方池塘带给我们童年的美好哪儿去了呢?
陈振林,冰心儿童图书奖获得者,全国“十佳教师作家”,叶圣陶教师文学奖获得者,“青铜骏马”文学奖获得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作家,上海图书一等奖获奖作家,“中国好故事”获奖作家,“百年百部故事经典”作家,全国第二届吴伯箫散文奖获奖作家,第十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大奖获奖作家,《北京文学》“重点推出”作家。20多篇小说入选中、高考相关试卷,300多篇(次)作品入选各种选本。在《北京文学》《小说月刊》等刊物公开发表作品百万字,出版文集《阳光爬满每一天的窗子》《父亲的爱里有片海》等十九部。《读者》《意林》《文苑》《百花园》等刊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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