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鹤癔大调】第三章《癔语·给丈夫》

野鹤癔大调

作者:孙桂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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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癔语·给丈夫》

久别一战

你翻山越岭地来了

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行包

你带来那个小山村特有的山货核桃柿饼山楂还有你父母用小坛淹的咸蛋还有你准备为老婆孩子添制冬衣的一沓大团结

然而这些却并未换得我一笑

我甚至连暖水瓶塞也懒得拧开

我推起自行车要出门

你拽住说 还不如我走 你流了泪

我怒道 放开 你干涉我的自由么  我没有卖给你

于是我和你惊天动地地干了一仗  引来好多看稀奇的人

于是我静坐在一旁忍心你大瓢大瓢喝凉水

于是你独自在床上翻了一夜烙饼

于是我独自在桌前读了一夜诗书

有道是久别胜新婚 我们呢

这场战争的发起者是我 我承认

同去法庭

谁也不肯罢战

你有你山里人的观念

我有我知识者的标准

你去了法庭

我去了法庭

你去法庭是为了求得好合

我去法庭是为了解除婚姻

你向法律讲述一个陈世美的故事你说我出来工作了就瞧你不起

我在向法庭阐明一个志不同道亦不和的真理我说为了追索我不惜丢官弃职

法律宽慰你说 我们的社会不容许假恶丑存在法律会维护正义

法律警告我说 我们的社会倡导真善美 法律不受理你的起诉

呜呼

锅碗瓢盆叮当响

小圆桌前我们共进午餐

不锈钢调羹把搪瓷菜盘碰得叮当响

我们忍不住作滑稽一笑

我平静坦诚地说 最好别惊动法律咱们文明离婚达成协议  房子我不要  你说行  财产我不要  你说行  抚养费我不要我只要孩子 你说那不行 孩子我要  女人到八十岁也有人娶  我再找媳妇就难 我得指望孩子养老

我说 等孩子大了让她跟你去 现在她需要受教育  这里学习条件好

你说 让你教育孩子白搭  教一个瞎一个

我说 既然如此  那就一切由法律判决吧

癔语

之一

我女人柔弱的躯体毕竟煎熬不过  我绵软地瘫在床上

你把核桃仁递到我嘴边  我说别来感化我我的心早死了

你一下子变得那么驯顺说  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现在总不至冷到这程度吧

我接过你的恩爱但我咽不下

我时时想起我那个被癌症夺去年轻生命的好友  我如今也患了癌  一个精神癌患者  哈哈  没有办法

你紧挨我坐下哀哀怜怜地说能让我吻你一下么

我说怎么不行  谁于我都是一个男人谁吻都行  你说我只吻你一个 我说是如今只有你才 享有这种权力 解除了婚姻我不再属于谁

谁也不再属于我

说心里话我实在不忍耽误你如果我还有一点良知的话   我们不如尽快解脱这种痛苦 谁和我这种女人在一起生活那真是倒了大霉  你应该找一个简单的不要找脑瓜子复杂的 你们会过出一份很像样的日子

想我在世上三十年都经历了些什么  脑袋变得这样复杂  当初读那么多书是为了什么怎么就读成了这种样子

说到此我的泪从紧闭的眼睑滚出你为我一把一把地抹

我坦白地告诉你  既不是为经济纠纷  婆媳不和或第三者插足也绝不是陈世美如果为了一件具体事例倒好办得多  我离了并不是去找一个条件更好的

你看到了  我如今戴起耳环还买了眉笔唇膏系列化妆品  是为了美么(是为了卖)如果有一天再见到我你就会看到我变成了什么东西  我不是贤良妇连娼妓都不如我是一个精神流氓

我和你争夺孩子是为了爱么  我已不爱任何人连我自己都不再爱了我不愿对谁负责谁也别对我负责 我把孩子托别人抚养着每星期去看她一次  国庆两天假日我一个人跑到河滩上去疯癫  我要她是因为她像个小闹钟能叩响我的良知  否则没了她没了牵挂我不知要变成什么要到哪里去  有她牵着我还不至走得太远 起码目前如此  有一天连这都不需要了我再把她还你

你说  我已三月未近你的身了

我说是  这从道德良心上都讲不过去  但是我不能够解除了婚姻我会满足你  到那时任何一个男人找我都行  男人对于我都是一样

我对于男人同样如此  我的躯体并不比别的女人高贵

看到你带来的东西我心中难受  一家人都疼我爱我我却如此不近人情  我没有人味但还有心肝  失去的一切都会回忆起  当我一人孤独一处时  我会想曾经有过的(合法性之)爱  会想起孩子  家 那时痛苦也好后悔也罢一切都将是我一个承受  我怨谁呢  自作自受

你说咱们还是别离了吧  不管你对我怎样我还是从心里爱你  为了孩子不失去父亲  我说那就让她失去母亲

也许我天生就是这号贱命  天生受孤独磨难  不离  我没法说服我自己  我这样和别人和自己过不去  是为了一个理念

你让我睁开眼睛 我怎么敢  在这不足十平方米的小屋中我可以境界到桃花源去  一旦走到外面  我不知我该怎样活着

哈哈 是精神癌患者 真希望谁能把我送进疯人院

之二

上帝造出让人作爱的夜

你怜求说 能让我和你好一场吗 三个月了呵  我没能

我痛快地应道 怎么不行来吧  于是我赤条条在床上摆成个大字

这从未有过的爽快倒把你吓呆了你怯道 我 不敢 我笑说怕什么  你说我觉得你是屈就 我有欺负你  我大度地说来吧我情愿  用劲  再用劲 拿出你男人的阳刚和强悍

爱得那么疯狂 那么疯狂

你后怕说 这太太不正常了

我说是 渲泄  我不讳言  精神上极度痛苦  就借用肉体渲泄

(我坦诚地告诉你我已经和别的男人这样来过  你堵我的嘴说别胡扯别胡扯你不是那种女人  我说我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女人了 我是三十岁以后的女人了)

我抓住你的手问你又自问  野鹤这女人究竟有多好呢  这样值得你爱恋  真不明白

她人长得好吗 温柔贤慧吗 有能耐吗 她哪里就使得你这样迷信

也许 你碰上了一个最复杂的女人 她带给你的只是痛苦烦恼  你和这种女人还过个什么滋味儿

她的心到底有多野你清楚吗  她从来就没有家的概念从不打算过什么(正常人的)日子

她这样残酷地折磨你 你为什么对之越迷信呢 可怜的男人

我只想独身去闯世界  拿自己的一生作代价去和生活进行一场赌博

你理解不了我你对我只是一种原始的盲目的爱 当然我不是卑视你 在人格上我们是平等的

你说 我怎么理解不了你 你就是太任性太较真儿

你说 别看我山里人脑瓜却不那么死硬 我的钱都是做买卖赚的我才不指那几个山楂  柿子发家致富 你嫌我不学无术学了什么用(像你学成了迂子废物对谁都没有益处)学问再大早晚是个死所以只要赚来钱有吃有穿有花能乐且乐今朝有酒不管明日

我说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而转糊涂更难如果有一种药能使人失去记忆使人变成一个傻瓜呆痴 那真是天大的幸福

你唬孩子般说 我看你真是精神病了 真该把你送到疯人院去

那真是谢天谢地 但是谁送我去呢  他你  还是我自己送我自己  去了那地方真乃三生有幸  万福万福

哈哈 到疯人院去

到疯人院去

噢喝喝喝喝

到疯人院去

作家简介:孙桂芹(1958年2月25至2005年10月13),号稻香村妪,曾用笔名荩草,孙梁等。生前曾任邹平县文化馆专业创作员,滨州市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会员。2005年10月13日因病去世,享年47岁。

淡味茶原创文艺微刊第143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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