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学锋:打 牙 祭
打 牙 祭
现在生活好了,虽然肉在不断涨价,一斤肉已卖到了30几元,但说实话,一般人的工资想吃几顿肉还是不在话下,就连我们退了休每月靠养老金生活的人想吃几顿肉也不成问题。
想起1959年到1961年三年大饥荒时,那时想吃点肉可不是简单的事。1959年我8岁,就是大跃进大炼钢铁的第二年,我国的各种生活物质极度匮乏,生活必需品都凭票供应,油、盐、柴、米也不例外,粮票每人每月19斤一21斤。有的地方就连女同志的月经带都凭票供应。
那时的人钱很少,能买得到的东西更少,每月半斤肉,凭票供应。一般人和肉店里的屠夫不熟,割的肉很瘦而且还带有好些骨头,所以大家能沾到的油腥少得可怜。所以每天不光是在饥饿中度日,就连肚子里的肠子都早已生了锈,每次吃肉或沾到点荤腥就算是打牙祭。所以,想打牙祭的欲望高过一切。
那时在肉店割肉,一般家庭都愿意买猪肥肠,肥肠油水多,一斤肉票可以买两斤,而且两斤肥肠的价格也只有一斤肉的价钱。所以肥肠当时都很俏,想买肥肠的人半夜就要到肉店排队,排在队伍的前几名才买得到肥肠。
我家也是这样,每月的肉票都买肥肠,吃了肥肠的那一天,感觉油水重很舒服。但总是会拉肚子,因为锈迹斑斑的肠子突然接受了大量的油水服不住,胃消化不了,最后都是吃进去又全部拉稀排出来,一点营养也没有吸收。长时期的恶性循环,那时的人看起来都面无血色,枯瘦如柴。
那时,我最羡慕班上的三个女同学。一个是张素英,她的父母都在李家坪合作商店小食店工作,至少偶尔可以吃一顿饱饭;另外就是曹永秀,她的父亲是嘉陵中学的厨师,做得好一手粤菜,每当我从嘉陵中学食堂边路过时,总要在那里站一阵,闻闻食堂散发出来的香味,最后无奈地、依依不舍地离开;还有就是唐令英同学,她的母亲是猫儿石小学的炊事员,父亲是猫儿石肉店的屠夫,猫儿石地区的每个家庭买肉都要从他手上过。这三个女同学脸上的水色自然要显得好一些。
那时我很腼腆,和这几个幸福的女同学都没有说过话。我经常想,如果我能偶尔把唐令英父亲那把割肉的刀借来,在我家锅里煮一煮,熬一下水,然后煮一点萝卜或其它菜在里面,至少也能见到几颗宝贵的油珠珠,总比清水煮菜要好多了。
有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到外面野草地里抓了几个蚂蚱,也要把它用火烤熟,放几颗盐,就吃下去。虽然觉得不是很好吃,但也算是打了个小小的牙祭。
暑期总要到磨墩河或任家坡下面雷打石湾湾那条河沟,去捉小鱼小虾和螃蟹,来打个小牙祭。有时在河沟里捡到贝壳,也要煮来吃,腥味重,但还是要吃。有时也用弹弓打麻雀,或者取鸟窝里的鸟蛋。总之,任何一点沾荤腥的东西都不放过。
虽然那个年代人没有吃的,但老鼠(耗子)却很多,一年总要捕捉到几只耗子。当然,每捉到一两只耗子,都会把它弄死,然后剥了皮,把肉洗净放在锅里,加点豆瓣,煮来吃了。虽然算不上美味佳肴,但味道还不错,也算打了一次牙祭。
如果在那个年代,有人问我:长大后要做什么工作,或有什么理想?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当炊事员、卖肉的屠夫,或者在糖果店工作;我的理想就是:天天能吃饱饭还打牙祭!以后长大了,是一个红头花色、身体强壮的胖子。
庆幸的是,我终于从那个生活物资短缺的几年熬过来了,但那些年有好些人没有熬得过来。现在想起那个年代的事情,真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打牙祭”这个词,对现代人来说比较陌生了,因为现在各方面条件都比60年前要好了很多,肉基本上可以随时吃够了。但我们已经上了年纪,不敢随便放开肚子吃了,怕自己的胃消化不良。正印证了那句话:吃得的时候没得吃的,吃的东西多了又吃不得了。
我们这一代人,以前经过了许多不平常的岁月,经历了几年的大饥荒,经历了文化大革命期间的枪林弹雨,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希望大家都拥有一个好的身体,到处走一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把晚年生活过得更有意义,让我们的夕阳更红、更灿烂!
饶学锋,1969年下乡到铜梁插队落户,1971年招工到重庆101化工厂工作,后为重庆川庆厂,化工局下属企业,曾经有3000多职工,地址在渝北区洛碛。2011年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