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静的一生(小说连载-2)
作者︱李智芬
二、特殊使命
东方静一生中遇到两个最重要的人:李正通和舒牧。
在一次为保障后续部队前进扫清障碍的战斗中,李正通和舒牧他们连被上级委派,组成先遣部队,炸毁敌碉堡。任务艰巨,危险性极大。在几组战友均没完成炸碉堡任务,牺牲在前进路上的紧急关头,他俩主动迎战,机智勇敢小心谨慎,借黑夜掩护,终于炸毁了敌碉堡。只是在朝原路返回时,为了挡住横飞的子弹落到舒牧身上,李正通朝舒牧身上扑去,结果脖子和耳朵被炸伤,他从舒牧背上滚落下来。当碉堡上的敌人架设着机枪朝他们猛烈射击时,舒牧的腹部被炸烂,肠子流了出来,胯部也受了伤。敌人机枪仍在扫射,后来李正通的背部又被子弹打伤多处。俩人均昏死,生命垂危。正在这时,后续大部队赶来,彻底消灭了碉堡上的敌人。清理战场时,东方静和村民在100多人的死人堆里寻找到了李正通舒牧还存有生命体征,其它全部牺牲。俩人很快被担架抬到村委会临时安置的两间住所内。
三日后,伤势严重的李正通经过抢救终于睁开了双眼。随着眼神的流动,他的脸生动起来。东方静望着他那宽宽的前额,略尖的下颏,黑黑的一字眉,和那微动的方口,松了一口气:“同志,你可算醒了。”而李正通则无一点力气言语。
转日,舒牧也终于苏醒过来。只见,他睁开双眼的瞬间,头上包裹的绷带处窜出一撮乌黑的短发,短发下生着一对距离相对较宽的卧蚕眉,一对充满反抗斗志的厉眼,方脸型,高颧骨见棱见角。嚯,好个大块头,他躺在床上的身躯几乎把床面都占满了。东方静高兴地道:“同志,你身上多处受伤,最要紧的是腹部子弹要尽快取出,不然发炎后果严重。”
“尽管动手。”虽然语音很低,舒牧斩钉截铁地道。
在十分简陋的医疗条件下,手术器械刀剪在酒精灯下烧烤后就算消毒,无麻药,全凭人的毅力抗着,东方静为舒牧做起手术。疼痛使得舒牧两只手紧紧把着床框,狠咬着牙齿,豆大的汗珠阴湿纱布从头上滴下来,但坚强的舒牧哼都不哼,一直持续三个多小时,舒牧愣是挺了过来,子弹终于从他腹部取出。多么令人敬佩的硬汉!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保养,二人基本痊愈。这天,村长来看望李正通和舒牧,并特送来消息,通知舒牧被派到野战部队继续参战。接着,村长又从兜里掏出一颗蜡丸和二十块大洋交给李正通,道:“这是组织上给你们的。”说着,他朝李正通一递眼神。
李正通看了村长一眼接了过来。
就要分别了,舒牧一握李正通的手:“正通,你在生死关头救我命,我们是过命的兄弟,一切都记在我心里了!”
“谁都会那样去做的!”李正通握紧舒牧手道。
“东方大夫救人命让我活下来,我会永世不忘。我们蒙人讲义气,我会报答你的!”舒牧又向东方静深深鞠了一躬。
“这是医生的职责,不客气。”东方静说着,突地生出种感觉——一种女性所具有的第六感觉——今世自己将会和李正通舒牧有种特殊的情缘。她赶忙拿出相机,道:“阿拉们相识一场是缘分,拍张照片做纪念吧。”几人来到延河边,村长为他们拍下了永恒的纪念。在滔滔延河的大背景下,舒牧在岸边骑着马,李正通东方静站立在他的两侧。
送走舒牧,李正通打开密团,拿出了里面的纸张,几行蝇头小字显现出来: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两人买好服饰化好妆,坐火车去了上海。到地后,他们在一位知识女性的引领下来到了上海南京路一家宾馆。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五十多岁,身穿国民党军装,面容刚毅,两眼敏锐,沉稳老练,打入敌人内部多年的中共地下党员马逸飞。
几人握手相识后,分别落座,坐在椅子上的马逸飞当即向他们道:“大家都是同志,我话直说。目前,面对解放战争必将取得最后胜利阶段,一些国民党顽固分子,极其疯狂地破坏我们的革命事业,上海的形势异常险峻。由于叛徒的出卖,我上海地下党唐亮同志不幸遭到敌人暗害。为了探明敌人内部情况,保障我军战略大反攻,最终胜利渡过长江,直捣蒋介石老巢南京,之后,解放上海和江南其他城市,我地下党严密组织,决定通过各种关系再次打入国民党军内接替唐亮的工作。”一停,马逸飞严肃地看着李正通命令道:“李正通同志,你出生革命烈士家庭,是重庆革命老妈妈把你养育成人,成为了一名进步的革命青年。党信任你,唐亮的工作由你接替,你的工作从今以后是,对外在上海市国民党政府做机要,实际的重要任务是打入E团谍报队做高级特工,搞到情况,和我直接联系。”一双锐目又转向东方静,马逸飞接着道:“党组织派你到博爱医院工作,内部称F医院,去那里任大夫,因为唐亮同志是感冒住进F医院被害的。你要深入细致了解情况,积极配合我们下一步的工作。与你联系的下线是,白日推车送饭,夜间打更的老车头。”
马逸飞目光一转,看了看俩人,接又道:“为了工作方便,你俩的公开身份扮作夫妻。组织上已在霞飞路地段为你们安排了住房。”手朝衣兜一伸,他摸出了钥匙:“给,拿好。”
李正通接了过来。
最后,马逸飞从椅子上站起,李正通东方静也跟着站起来。马逸飞目光充满信心地看着俩人道:“插入敌人心脏工作,需暗下斗智斗勇,希望你们机智勇敢地应付各种复杂局面,完成党交给你们的特殊任务,在特殊战线上为党做出贡献!”他一一握了握两人的手。之后,三人先后离开宾馆。
此后,李正通东方静住进了霞飞路一处分上下两层的老式民宅。楼下住户居民,他俩住楼上。室内摆设很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衣柜,桌上放着电话,和一盆文竹。床头叠放双被双枕,门窗贴着大红喜字。靠墙处放着一长长的沙发。所有摆设是为掩人耳目,所谓的夫妻那是对外而言,夜里睡觉,是用布帘隔开的。东方静睡床,李正通睡沙发。战争年代,青年人的思想正义向上爱国,都是那种极纯的同志关系。
李正通在敌人谍报队搜集到大量的敌军有关围剿我军解放的军事方面计划,通过我军内线一整套疏而不漏的情报体系,把情报及时发送出来,为中共党解放南京上海等城市的战略部署的制定,为营救关押在南京上海的革命志士们的越狱工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着工作深入细致地展开,F医院的东方静,寻找敌特工作也逐渐浮出水面。一名张淑贤的内科医生引起了她的怀疑。此人二十七八,身材苗条,爱打扮,人缘极好,对患者非常热情,工作勤恳,身边的医务人员都亲切地称她张姐。
这么好的一个人,无可挑剔,可时间一长,东方静在她身上发现了疑点。比如,每天下班后她都最后一个走。说话办事向来谨慎,只聊闲话,从不和任何人交心,喜欢独往独来。职业的特点使得东方静越发留心起此人。
不久,一位机械工程师因突发心肌炎托人住进F医院。张淑贤对工程师立即表现出超常的热情。星期五晚上,本是别的大夫值夜班,那位大夫有事了,张叔贤就主动要求替她,这引起了东方静的多心。晚上,她和李正通便探视起张淑贤的行动来。
他们来到F医院,在走廊暗处一柱子后面悄悄地观察着张淑贤的举动。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张淑贤走进了3号病房。东方静穿着护士鞋,轻轻随其后,从门缝朝里瞧。只见张淑贤用手在病人眼前晃了晃,见病人已入睡,她便悄悄地拉上房门朝外走。东方静一扭身转到柱子后,借着走廊的灯,看见张淑贤四下望了下,接着,她来到注射室。东方静轻轻跟上,隔着门缝看见张淑贤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了一瓶药水,然后,用钳打破,用针头抽出里面的液体,最后把药瓶彻底打碎,扫在簸箕里。一切做完,她朝外走来。东方静敏捷地躲在了柱子后。张淑贤则轻手轻脚地拿着针管随手关上门,走向了3号病房。
柱子背后的东方静,用肩膀碰了下李正通。李正通对她耳边道:“你赶快走,后面的事我来做。”
同样是轻声:“千万小心!”
“晓得。”
一条黑影顺着走廊轻的几乎无一点声息地朝外走去。
李正通跟着张淑贤脚步轻轻地来到3号病房。就在张淑贤准备把针头插入工程师肌肤的一刹那,距她三四步的李正通突地一跃站在了张淑贤眼前,急道:“张大夫,我叔白天已经输完液了,他人已睡,怎么这么晚了还需要打针?”一双亮眼紧盯着张淑贤。
工程师听见说话声,马上睁开眼。看见张大夫和一个陌生人瞧着自己,目光直视着李正通,说:“你……”
李正通侧着身子急忙向他摆手示意:不叫他讲话。
工程师见张大夫面露惊慌之色,李正通朝他摆手,机警的他马上停住了口。
而此时的张淑贤,猛听到李正通问话,做贼心虚的她慌了神,手一抖,针管叭嗒摔在地上。她很狡猾,大脑迅速一转,马上镇定地道:“我瞌睡的糊涂死了,本该是4号病房1病号该注射,我怎么走到3号病房来了。看,慌得针管都打了。真该死!”说完,她回身便去门外拿笤帚。
就在她转身之际,李正通动作神速地把一小块打碎的玻璃片踢到墙角,拿出块纸包好,放在了口袋。
张淑贤拿来笤帚,回到室内,打扫完残片出去倒。趁此之际,李正通对那位工程师又说道:“这里有情况,惊动您老人家了。以后会有人向您解释的。请您相信,我是个好人,今天晚上我必须陪您。”
工程师有头脑,什么也没说,李正通在木凳上陪他到天明。第二天一早,回到了住地。
东方静对玻璃上的残留液体进行了化验,她拿着化验单对李正通道:“这是一种叫氯化氢的毒液剂,人体注射后,巨毒素会迅速传遍全身,人很快就会死亡。”
李正通庆幸地说:“多亏你发现了张淑贤,我们及时采取了措施,才为即将到来的新中国保住了一位科技人才。”
“这是阿拉们的共同职责。你赶紧向马逸飞汇报,请求组织上对张淑贤进行处理。”
“说的对。你也要盯紧张淑贤,以防她溜掉。”
“阿拉会的。”
李正通搞清情况,对东方静说着:“张淑贤日本人,本名,中原幸子。她父亲在侵华战争的战场上被八路军击毙,因此她对中国人怀有刻骨仇恨。在日本她经专门特务机构培训后来到中国,打入到E团谍报队F医院,担当高级特工,在国民党的指使下专门暗杀中共党人和我国工程科技人才。唐亮就是被她杀害的。老马命令我们一定要尽快不漏任何痕迹干掉此人!”李正通说完一握拳。
“原来如此。阿拉们一定要想办法完成党交给的任务!”
“你要好好观察,找好时机我们干掉她!”
“好。听阿拉消息就是了。”
东方静观察发现,张淑贤有个习惯,每临下班前,必去趟门诊外通往医院大门墙角处的厕所。一月的天昼短夜长,晚六点天已大黑,这天下班后,她照旧朝厕所走去。东方静早早等候在那里,一会儿,张淑贤走了进来。
张淑贤站在一茅坑上,头一低,刚要解腰带,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东方静嗖地下从挨着张淑贤旁的茅坑走出来,迅速把无声手枪对准她的太阳穴压低声音便道:“中原幸子,不要再伪装了。你这个日本恶魔,扼杀了阿拉中华民族多少优秀人才,你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现在阿拉代表四万万中华同胞宣判你的死刑!”
张淑贤马上明白发生的一切,右手朝下衣口袋伸去。
千钧一发之际,没等张淑贤拔出手枪,东方静则一搂扳机,枪膛弹出的无声子弹便正正当当打在了她太阳穴上,立马送这个日本女妖魔上了西天!
“都过来。”随着东方静的一声低喊,躲在厕所外一颗大树后的李正通和老车头赶忙冲进厕所内,之后,把张淑贤弄到外面。老车头拿出备好的麻袋,李正通和东方静一个抬着她的头,一个拖着她的两条腿,把她装进麻袋里。老车头系好麻袋口,李正通和老车头往起一甩,便把张淑贤的尸体放到备好的自行车后依架上。之后,几人从后门走出了医院。
他们来到了黄浦江,远远望去四周漆黑一团。借着黑夜的掩护,李正通道:“我们动手吧!”
他话音落地,几人抬起麻包便朝滚滚的江水扔去。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一辆货船却打过来一片亮光,他们赶紧离去。
毕竟是年轻人,青春期总会生出异性间的情思,和对爱情的向往。何况一同生活,一同战斗,随着时间的拉长,随着相互了解的加深,东方静和李正通培养出了真正的革命感情。经组织同意,他们终于结为夫妻。
处在新婚的甜蜜中,每当顺利完成一项任务,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日黄昏,李正通躺在床上兴奋地说:“下午,又送出一份敌军围剿我军的军事计划。我们搜集情报,让我们的部队有的放矢地制定作战计划,稳准狠地打击敌人,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把蒋家王朝彻底消灭!”李正通双眼闪着亮光。
偎在他身旁的东方静道:“瞧把你高兴的。看来阿拉们为之奋斗的新中国的成立已成大势所趋。正通,到时解放了,你去干什么?”
“有了和平环境,最好能读几年书。毕业后,就可静下心来,为我们的新国家设计桥梁,规划铁路工程。”
李正通说完,看着东方静的脸道:“静,解放了,你想干什么呢?”
我想……
三、喜得贵子
俩人正谈着,突然,楼梯上响起脚步,接着便是几声噹噹噹的敲门声。二人迅速翻身下床,拿好手枪。
“谁?”东方静隔门问。
“我。”
尽管几年和家里人没任何联系,东方静还是辨出了东方源的声音。她一惊,但马上镇静住,把手枪放回腰间。
与此同时,来到窗前的李正通,借着路灯看见楼下有个胖家伙正朝他家走。他轻轻来到门前对东方静耳边道:“快,快,你去衣柜藏起来,我应付他们。”
东方静凑到李正通耳边,道:“阿拉父亲来了。那胖子是管家。得开门,你看阿拉眼色行事。”
东方静说完,随手拉开灯,之后,打开门闩。东方源和刘详先后走了进来。
东方源一脸严肃,不看女儿也不言语,两只黑眼却只盯着李正通。
刘祥则假惺惺地道:“小姐,这几年过得可好?自从你离家后,你父母亲可想死你了。当年阿拉们找遍了大上海,怎么就没找到你呢?”脸上挂着笑意,他接又话一转:“真是天意,小姐又出现在老爷面前了。”说完,他双眼又朝李正通瞟去。
父亲和管家的突然出现,东方静处在了难以应付的局面。如在几年前,她可耍大小姐脾气,由着性子来,不给他们开门,不理他们。但几年的革命生涯,使得她变得成熟了。此时,她脑子马上打出问号:这几年父亲在复杂的社会环境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为什么他和刘详来到这?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他们究竟要演怎样一出戏?但不管怎么回事,为了大局表面上阿拉必须表现出亲和。想到这,她朝东方源自记事以来破天荒地喊了声“老爸——”接又道:“您来了。”
东方源圆滑世故,女儿悄悄离家出走,当年写寻人启事登报上广播,让警察找遍了大上海都没见女儿影子,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了?而且和一个年轻人生活在这么个小角落?定有缘由。正想着,忽听女儿喊老爸,他的多疑立即被亲情的呼唤弄的错乱起来。不由自主地应了声“哎。”接着道:“有话回家说。”
“今天太晚了,明天回。他也和阿拉一起回。哦,忘了给您介绍了,他是阿拉的爱人李正通。”东方静接着又面对李正通道:“这是阿拉父亲。”
李正通很懂礼节,恭敬地朝东方源道:“岳父大人好!”
东方源只用鼻音“哼”了声,作为回答。之后,朝管家使了使眼色。管家心领神会:“小姐,那我们先走。”说完,俩人一同走了出去。
东方源刘详走后,东方静说:“正通,阿拉父亲来的太突然,阿拉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就答应他回家,不知组织是否准予?”
“我挂个电话,请示下老马。”
李正通打完电话,道:“老马说,家,你们可以回。但千万不可暴露身份,一定要切记!”
再次踏入家门,等待东方静的则是灾难接踵而至。
为什么东方源会突然出现在东方静面前?事情原来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管家刘详出来联系业务,办完事走在路上,看到东方静正好从F医院出来朝霞飞路方向走着,狡猾的他故意不打招呼,而从不远处紧紧盯看。东方静走进住所后,刘详便返回东方家,靠在东方源耳边把这一重大发现告诉了主人。
听刘详讲完,东方源大惊,声音挂着颤音,道:“你真的看清楚了?真是小姐?”
“老爷,千真万确,阿拉可拿性命担保。”
正是晚饭时间,东方源食欲全消,对刘详吩咐道:“你,”他手抬起一指刘祥“快叫司机赶紧发动车,带阿拉去见人。”
听到东方源要走,夫人忙从楼上走下来,道:“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有什么事吃过饭再去不成吗?”
“不用你管。吃你们的!”东方源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完,抬腿和刘详就往外走。
半小时后,他们赶到了东方静住地。
看过女儿后,东方源和管家坐着黑色小轿车朝家驶去,坐在车上他内心倒海翻江。当初东方静欺骗他离家出走,气得他恨不得马上抓回女儿,刀劈斧剁了自己的亲骨肉。但男人,要活动,要为事业奔忙,他每天忙于东方家的产业,后来久找无果,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女儿的寻找也渐渐失去了信心。恨,慢慢地淡化了,思念女儿的感情反倒是步步升级,静心想起时,心会像刀子割宰滋啦滋啦地痛,但他表面从不表露,在难受一个人忍着。可让他万万也想不到的是女儿还在世上,而且自作主张找了男人成了家。刚才见她时,她还破天荒地有生以来第一次喊了他一声老爸,这让他惊讶又欣慰。看来毕竟是血浓于水,她怎么也是自己的女儿呀!
东方源外表严肃冷酷无情,一方面天生就是这种性格,另一方面由于来自事业人际关系的种种压力所致,他已换上了较重的抑郁型心理疾病,但头脑绝对清醒。
在心里,他对几个儿女有所衡量,最看重的当然是东方静了。除了长相高贵典雅超凡脱俗,最主要的是她性格中有股子强硬劲头,且聪明干练。大儿子精明,但不善经商,小儿子不务正业,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女儿身上。他常想,女儿要是个儿子就好了,那她会是东方家族最合格的继承者,可她毕竟是女儿,所以,他只希望女儿找个如意郎君,和她一起经营起家族世袭下来的产业。那个外国领事馆青年他不想了。刚才见到李正通,一眼便看出,这是个具男汉气魄意志坚强,有心计,有能力,能成就事业的青年,他很喜欢。可不知为什么,又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可不管怎么说,找到女儿是最大的幸事。想到这,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少有的快意。
不知不觉车已开到家门口,司机停稳车后,二人朝楼走去。见主人喜形于色,抓住时机,突然,刘详对东方源道:“老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对您说?”
“有事讲。”东方源话语很爽快。
“小姐的爱人阿拉见过。两个月前,阿拉从苏州运货回上海,货船夜晚到达黄浦江。船靠岸时,我看见他和另外两个人正往江里仍麻包。他顺口说了句,‘我们动手吧!’阿拉听得真真的,是浓浓的重庆口音哟!阿拉用手电筒一晃,看清了那张脸。小姐爱人的长相、声音,和阿拉当时看到的那人一摸一样。
“就这事?”
“是。老爷。”
东方源并未在意,抬腿朝楼梯迈去。
刘详眨巴下眼,躲到了一边。
第二天,东方静带着李正通回到家中。对这个长得帅气,且具男子气,又有着体面工作又无家庭累赘的上门女婿,全家人都非常满意。东方静母亲格外高兴,她吩咐下人又斟茶又备盛宴。一家人重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说着开心话……
一九四九年伊始,东方静和李正通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落地时,恰好天近破晓,而且伴着解放战争步伐的加快全国即将取得全面胜利,在这种形势下,他们收获了爱情之果,怎能不高兴。俩人朝儿子看着,恨不得把儿子看化。
李正通扶着东方静的肩膀道:“给儿子起个名吧。”
“新中国即将成立,子继父业,儿子叫李继业。如何?”
“我说,不是最好。我中华民族将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儿子诞生在天刚亮时,你是复姓东方,我们的儿子叫东方晓,多有意义,多好啊!你说呢?”
“好哇!这名字起的太好了。与国与现实与孩子本身都有讲头,阿拉们的孩子就叫东方晓!”东方静会心地一笑。
李正通从床上抱起孩子,在孩子的小脸上亲了亲,嘴里连叫着:“东方晓同志,叫爸爸,快叫爸爸呀。”
孩子“吱哇”一声哭了。
“哎哎哎,谁生下来就会喊爸妈?瞧你那傻样,抱正孩子,别闪了他的腰。看看,你都把他抱哭了。”东方静心疼孩子埋怨着。
李正通笑着道:“我儿子哭像唱歌,好听,真好听!”突然感到手上热乎乎的:“哎呀,这小家伙尿了我一手。”
他忙把孩子递给东方静,东方静接过孩子就换尿布。李正通突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叫道:“静,你快看,东方晓的左脚心有颗红痣!”
东方静捧着孩子的小脚说:“嚯,小家伙脚上真的有颗红痣啊!据说男儿脚上生红痣是飞毛腿,将来长大走四方。”
“哈哈哈哈,走四方太好了。我们的东方晓同志,长大定会有出息,能漂洋过海,从东半球走到西半球,从中国走到欧美国家,到剑桥或是哈佛大学去念书,将来成为一个对国家对全人类都有用的科学家!”
“你想的也太远了。哦,告诉你,过了三天,阿拉回娘家,阿拉姆妈和刘妈会照顾阿拉的。你赶紧回E机关,那里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呢。”
“嗯,我现在就走。”李正通深情地看了看妻子,又在孩子的小脸蛋上亲了口:“再见了,东方晓同志。”说完,他抬腿走出了妇科产房。
不知为什么,李正通对他们母子特留恋,重新推开门,朝东方静道:“有空我会看你们来的。”双眼朝他们母子一望。
“多会儿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走吧。”东方静朝李正通一摆手。
几日后,东方静回到家。初为人母,她无限幸福地感觉到作为一个母亲的荣耀和骄傲。婴儿睡着了,小嘴微微动着,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东方静看着孩子,内心翻腾起一种说不出的喜悦。突地想道:阿拉要给孩子留个纪念,今年是牛年,绣个小牛,再用英文绣上“晓儿”字样。她微笑着,轻轻下了地,打开皮箱,从里拿出一方白底蓝花边的丝绸手绢,找出丝线盒,拿出五彩线。之后,把手绢放在桌子上,用铅笔描出个小神牛图案,又用绷子绷好手绢,接着便用一根小小的银针,穿上丝线,一针一针地绣起来。
年轻母球,那刺绣的侧脸像好生动,好美丽哟!
上海一高级宾馆内,马逸飞坐在沙发上,右腿压着左腿,右手拿着烟卷吸着,他正边等着李正通,边听着收音机里播报的新闻:
一九四九年,中国的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气数已尽,经过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国民党主力已基本被打垮。但蒋介石不甘心自己的灭亡,妄图以长江
做天险,固守南京老巢。他们拼凑了残兵败将,在长江两岸挖战壕、修堡垒,在江面上架设铁丝网,企图阻挡……
叮铃、叮铃,门铃响起。马逸飞站起开门,李正通走了进来,稳住神便道:“老马,情况紧急,所以,我邀你单独见面。美帝支持老蒋打内战,向老蒋输送一批先进武器,已由秦皇岛运往南京,明晨他们既动手。请转告我军,设法截取这批武器!”李正通的双眼紧盯着马逸飞。
马逸飞吸了口烟,眉头一皱,接着一展道:“好,我会妥善办理的。”
讲完要事,俩人先后离开了宾馆。
两日后,E机关内,一个老谋深算四十多岁的谍报队长,对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道:“按说我的部下个个都是绝对忠诚党国的,不可能走漏消息。武器让共军截去,难道是李正通?他可是又聪明又能干,对党国够忠诚的人啊?”
络腮胡子说话了:“老弟,不好说。越聪明越能干的人,表面表现得越忠诚。谁扒谁心里看来,你说呢?”
“说得对,以后对此人我们要严加防范。”
谍报队长是东方源的老友,为证实真伪,特去找到东方源,二人聚在酒楼雅间,他对东方源道:“老兄,你的上门女婿可不一般啊,他太能了。”
“什么意思?”东方源一愣怔。
“你我是老朋友,我话直说喽。你女婿为党国效劳是假,他极有可能是共党密探。”
“瞎扯!”东方源愤愤地吐出这两个字,质问道:“阿拉要证据!”东方源的脸几乎贴到谍报队长的脸上,透着凶相。
“我国军从秦皇岛运往南京的一批美式新武器被共军劫走了。经过调查,李正通可能性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