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丰子恺佚简三通释读

2016年3月海豚出版社出版的《丰子恺全集 书信日记卷》（1—2）中共收录书信748通，真实再现了丰子恺同师友及家人的交往详情。笔者最近在雅昌拍卖图录上新见丰子恺书信三封，为《丰子恺全集》失收，查阅《丰子恺集外文选》《丰子恺研究资料》《丰子恺研究史料拾遗补论》《缘缘堂集外佚文》（上、下）《丰子恺年谱》《丰子恺著译系年》等相关研究资料均未见。本文将结合相关文献资料，对这三通佚简进行整理和释读。一、丰子恺致常君实信①君实仁弟：久不通信，彼此都好。今有一事奉托：我的四岁幼孙，住在石家庄，爱吃巧格力。而当地难买。上海很多，但不能邮寄。知道北京是可以邮寄的。（数月前曾托人寄过一次。）现在附上十元，烦你买了，用包裹邮寄：石家庄华北药厂学校，沈纶（幼孩之母）收。懒得开汇票，免得你去领款，所以将钞票附在此信内，并将三张四分邮票划掉，代汇费。费心，多谢。近况如何？眼疾如何？念之。子恺启十二月十七日

1973年12月17日，丰子恺致常君实信常君实（1920—2016），编辑家，一九四〇年开始从事报刊编审工作，“先后在《新民报》、《文艺月报》、通俗读物出版社、人民出版社、三联书店任编辑。”②知识渊博，被誉为编辑界的“活资料”，很多文人学者向他请教，并托他查询资料。“由于数十年中埋头审读、修改和加工书稿，一九六三年，常君实患了角膜炎，医生嘱咐他需要控制用眼。但他仍然奋发地工作，为了赶编书稿，以致左眼失明，此后，就一直是靠一只眼睛阅读稿件。后来右眼也因患眼疾而模糊不清。”③在长期的编辑工作中，与丰子恺建立了深厚友谊。丰新枚为丰子恺幼子，“文革”期间，曾因父亲的关系被分配至石家庄的一家工厂工作。“退休前任香港永新专利公司高级经理。小名恩哥、恩狗。”④沈纶，“丰新枚之妻，曾任英语教师等职。又名佩红，小名咬毛、咬猫。”⑤丰子恺在致黎丁、谢琇年的信中曾提到：“新枚在石家庄华北制药厂，其妻在该厂小学当教师。”⑥信中提到的四岁幼孙为丰羽，即丰新枚之子，生于1969年，由此可推知该信写于1973年。托友人购买巧克力一事，在丰子恺于1973年11月2日致佩红的信件中可以找到线索，在此抄录如下：佩红：我托北京友人刘桐良买巧格力寄你，给小羽吃。（上海甚多，但不能邮寄。）收到时你写信告我，我可告慰刘君。新枚的情况，他有信详告我们，我们顾不得，听他自己对付。眼光要长，有的坏事会变成好事。附花纸一张给小羽看。来信告我“花纸收到”可也。［1973年］十一月二日恺字⑦由此也可看出丰子恺对后辈的无限关爱之情。二、丰子恺致郑晓沧信⑧晓沧吾兄：别后匆匆多日，遥颂元旦康乐。弟已于年底前数日被宣布解放。自由职业者，内部矛盾云云。近日正在派人去取回物资，计划房屋问题。或拟他迁，或拟请楼下租户乔迁，未定。春节后，弟拟赴杭，届时必奉访。小画一幅，请留念。顺颂诲安弟子恺叩一九七三元旦

1973年元旦丰子恺致郑晓沧信“1972年底，对丰子恺的'审查’结束，结论是：不戴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酌情发给生活费。”⑨关于此事，丰子恺在致丰新枚及潘文彦、罗芬芬等信中均有提及。详情抄录如下：新枚、佩红：今日（十二月卅日）画院工宣队人来，告知我，我已于上周五解放，作为自由职业者，内部矛盾。工资照长病例假，打八折，电视机嘱即去领回。房屋亦将全部还我。抄家财物，过年后，可派人去领回云云。先此告知。余俟续详。恺［1972年］十二月卅午［上海］⑩芬芬：元旦，文彦大约没有回来吧？今有一事告诉你们，你去信时转告文彦：我已于元旦前几天被宣布解放，是自由职业者，内部矛盾云云。政府对我是宽大的。现在向画院收回抄家物资及扣薪。电视机亦已取回。房屋正在考虑中。你们一向关怀我，所以告知。即问近好［1973年］一月四日［上海］（11）郑晓沧（1892—1979），浙江海宁县人，教育家。自美获教育学硕士学位后，先后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国立第四中山大学、国立浙江大学文理学院、浙江师范学院等学校任教，是丰子恺在浙江省立第一师范学校的同学，二人交往甚厚，丰子恺在致幼子丰新枚的信中时常提及郑晓沧的境况，如1972年10月20日信中写道：“郑晓沧已解放，曾来信。听说一足跛，乃当时在路上，身挂黑牌子，被群童打坏，云云，不知确否。”（12）1972年11月8日又在信中提及：“郑晓沧来信，给一吟的，寥寥一行半，只问'令尊安否’。我亲复了。”（13）这里所提到的回信当是指《丰子恺全集 书信日记卷 20》中收录的丰子恺致郑晓沧书信之二，内容如下：晓沧吾兄：久违得示甚喜，附赐月历二枚，且有诗词，观兄笔致，猷健如昔，当得期颐之年。弟今年七四，亦幸茶甘饭软，酒美烟香，可堪告慰。常思到杭，苦时机未到，盖弟属中央级，虽已定性（内部矛盾）（市革委传出消息）但未定案，人在罗网，身无羽翼，日唯引领南望耳。三年前患肺病，自此即在家休养（长病假）。今已入吸收好转期，可保全性命，国家为我耗费医药无算，深可感谢。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来信言受严重蹉跌，是否失足跌交？弟亦患半边疯，右腿行步不便，出门须人扶持，一吟在奉贤五七干校，每月回家四五天，大儿华瞻同居，晨出晚归，亦无闲暇，弟无人扶持，故经常幽居小楼，足不出户……“人生七十古来稀”，已是陈言。目今七十乃小弟弟耳。但昔年宾朋，确已寥若晨星，深可扼腕。书不尽意，即请珍重［1972年］七月廿八日［上海］（14）从这封回信中可看出丰子恺已有意赴杭，在一九七三元旦的佚信中提到的：“春节后，弟拟赴杭，届时必奉访。”在一九七三年四月二日致佩红的信件中可找到相关线索：佩红：……我到杭州去了一个星期，胡治均陪去，照顾十分周到，竟像照顾小孩一样管我。我的脚力也操练出了。以后到石家庄，不须人陪了。满娘八十三岁，甚健，吃的比我多。看来可以长命百岁。软姐和维贤都竭诚招待……杭州供应极差：馆子无好菜（西湖醋鱼吃不到），交通工具难觅。不可久留。我身体健好，尽日闲居休养。余后述。恺字［1973年］四月二日［上海］（15）可知，丰子恺在一九七三年三月底过后确实曾前往杭州探望三姐丰满（满娘）。三、丰子恺致龙榆生信（16）榆生先生：久病稽延报复，至以为罪。前示之纸，古雅高赏，但有花纹，宜写字而不宜绘画，故特璧奉。弟不善画像，今写山鸡救林火图。聊报雅属，而乞指正。即颂文安。弟丰子恺叩四月十三日    （坿古纸一，画一）

1950年4月13日，丰子恺致龙榆生信龙榆生（1902—1966），词学大师。为丰子恺好友，曾为丰氏作《减字木兰花》相赠。现将该词抄录如下，可见二人友情之笃：晨起有怀丰子恺，因擢清宵二语，别续六句寄之。子恺方卧病淞滨，聊以此相慰解也。清宵梦破，词客有灵应识我。去矣离怀，霁月光风眼底来。维摩丈室，花不著身何有疾。又近重阳，可共陶陶进一觞。（17）龙榆生曾先后在厦门集美学校、上海音乐专科学校、广州中山大学、南京中央大学、上海音乐学院等学校任教。据《龙榆生先生年谱》可知，1947年龙榆生被囚于苏州狮子口监狱，在狱中他认真研读了龙树菩萨所造的《大智度论》，“遂取《大智度论》卷十六'山鸡救林火’故事，演为新体歌词，并寄门人钱仁康（时任北师大音乐教授）制谱，以广流传，稍化末俗。后丰子恺为作漫画。”（18）即为信中所提到的“山鸡救林火图”，可知确有此事。1950年4月30日，该图被用于佛教期刊《觉有情》第11卷第4期封面，借此向社会发出爱护生灵与心灵的呼吁，这也是丰子恺先生做护生画的一大愿望之一，由此也可推断出该信可能写于1950年。这三封书信虽然篇幅不长，却包含了较为丰富的史料信息，对于进一步研究丰子恺的交游活动具有重要参考价值。①《丰子恺致常君实信》，拍卖时间为2017年12月16日。②③《当代中国的出版事业 下》，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第201页，第202页。④⑤⑦⑩（12）（13）（15）《丰子恺全集 书信日记卷 19》，海豚出版社， 2016年版，第7页，第130页，第123页，第120页，第122页，第127页，第122页。⑥盛兴军主编：《丰子恺年谱》，青岛出版社, 2005年版，第543页。⑧《丰子恺致郑晓沧信》，拍卖时间为2019年2月24日。⑨丰子恺：《丰子恺全集 美术卷 1》，第3页。（11）（14）《丰子恺全集 书信日记卷 20》，第221页，第117页。（16）《丰子恺致龙榆生信》，拍卖时间为2018年4月2日。（17）《龙榆生全集 4》，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5年版，第220页。（18）张晖：《龙榆生先生年谱》，学林出版社, 2001年版，第151页。（选自《新文学史料》2021年第三期）本刊近日制作2011—2019年合订本，装帧精良，便于收藏。数量有限，欲购从速。本年度订购享九折优惠，咨询征订及汇款方式请拨打010-65252161。全国邮局征订2022年度《新文学史料》，邮发代号18—162，欢迎广大读者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