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羡华:【我家的石碓和砻】
文/吴羡华 图/来自网络
我家的石碓和砻
◎吴羡华
【作者简介】:吴羡华,笔名炎陵东吴。湖南省株洲市人。喜爱文学,有诗歌、散文、随笔、通讯报道、理论调研文章散见于《湖南日报》、《株洲日报》、《湖南师大校刊》、《湖南省委党校校刊<理论与实践>》、《湖南税务报》、《湖南地税》、《经济税务报》、《湘潭晚报.雨湖副刊》、《株洲青春税苑》、《神农风》、《长风文学》、《苏门山文艺》、《国际网络诗刊》、《长江诗歌》、《岭南文学》、《北方诗歌》、《德云诗苑》、《西楼文苑》、《作家文坛》、《东北诗苑》、《胶东文艺》、《新诗地》、《诗人周刊》、《诗人思归》、《中国好诗》、《作家世界v文艺》、《美音文化传媒》报刊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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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中农成份,以农为本,有田有山,自耕自种,自给自足;大凡当时农家耕作和生活所需的用具,我们家都有;这是爷爷的功绩,他老人家是家基的创业者,白手起家,凭借自己的手艺,购置了些田山,手头再有两个小钱,就置办些家什,大到石碓、谷砻,小到铁锤、鞋锥,应有尽有;自家有,用不着事事求人唄。在那大大小小众多的用具中,我印象最深的只有两件:即石碓和砻。
先说说石碓吧,爷爷是湘赣边境方圆五十里有名的石匠,所以,我家除了有一座上好的石磨外,石碓也是特别的好;石材好,麻白麻白的花冈岩,是上等的猫脚花石,碓臼大且深,碓壁也厚实;两个碓槌,一重一轻,重的为油茶木质,轻的则不知是何木材,也许是枫树,也许是柯树,总之是木质较轻的一种木材吧。
这砻吗,也是高质量的,是爷爷花工钱请有名的老砻匠即他的亲家公、我伯父的老丈人打造的。砻由砻甑、砻钩两部分组成。砻甑分上中下三部分,上是砻斗加砻手,中间是砻座加砻盘,下面是四横四竖交叉着的砻脚;谷砻是木工与篾工的杰作,当然不是木工与篾工共同制作,这是一种特殊的技术,往往是两种技艺集于一人之身;其制作材料有三,即竹、木、粘土;砻手、砻盘、砻脚是木材的,砻斗、砻座则是由粘土加几百片5毫米厚、两寸见方的竹片和篾丝组成;把篾丝织成两个宽50厘米、高分别为20厘米、50厘米的筒子,再把做好的砻手从侧面穿过长的篾筒子,把短篾筒子放在做好的砻盘上,把粘土分别糊在长、短两个筒子里,长筒上半部做成斗,中间留个眼,短筒糊实,中间装个宽3cm高7cn木桩,做砻心,然后把那些竹片围着斗眼和砻心呈放射型往外插进长、短筒子的粘土上,一展齐面露3毫米在外,待粘土风干,把上筒装在下筒上,套上砻钩,装上砻脚,一座完整的谷砻就做好了。
子在我们老家,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还没有电力,也没有碾米机和粉碎机,自古以来碾米用的工具都是土砻和石碓;土砻用来脱壳,而石碓则是通过碓槌抖(舂)击脱去米皮,使糙米变白些,变成熟米。这生活技巧的发明创造,充分体制了中国农民的智慧和能力。可那年代之前,家乡农村还很穷困,百分之八九十的庄户还不富裕,象谷砻、石碓、石磨之类大一点的生活用具不是家家都能置办起的,因为是生活之必须,故而,往往是一家置有,则众家求用。在当地,我家是外来户,爷爷奶奶也为人和善,谷砻、石碓、石磨三大件放置于厅堂两侧,任人使用,来者欢迎;因人际关系好,所以土改时中农成份的爷爷能当上村农会主席。客家人有首农家儿歌,至今耳熟能详,“砻谷,耻尺(译音),打米,做亚(夜饭),妹子艾嘎 (要嫁),嘎唄邻啥(嫁给邻舎),邻啥肚饥,嘎唄米西(筛),米西眼多, 嘎唄田螺,田螺眯秋(住), 嘎唄水秀(小蛭),水秀命短,嘎唄竹管,竹管两头空,嘎唄鸡公……”;这儿歌就是以农家生活中的常事砻谷为起兴,联想到嫁女和嫁给谁等等事情,用拟人的修辞用法,幽默而欢快表现出一种哄逗幼儿的逗乐情趣;其艺术表现形式比较接近于《诗经》里的比兴。
砻的功能是脱谷壳,石碓的作用除了脱米皮,则还兼具抖(舂)米粉和打糍粑等多种用途;“六月六,食碗粥;七月半,食碗饭,八月中秋,打爆碓臼;九月重阳,撑爆肚肠。”六月,青黄不接,喝稀粥;七月早禾成熟,尝新米;八月中秋,糯谷进仓,又是团圆大节,喜气连连,买月饼、打糍粑,赏月光,庆丰收,石碓无闲日;到了九月重阳节,各种农产品尽皆归仓,一年农事接近尾声,休养生息,仓里有粮,放心地吃,大快朵颐;这就是家乡农家生活的真实写照,虽然朴质得有点沧凉,但也还透着喜庆。
谷砻、石碓与我的亲密关系,已经是二十世七十年代的事情了。那时国家正是轰轰烈烈的运动时期,我的家境也发生了很在的变化,弟妹们相继出生,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人多劳少,生活越来越困难;当然,这种困难仅仅是表现在温饭方面物资有部分短缺而已,远没有某些诺贝尔奖作品描述的那么惨不忍睹。在我的记忆里,那时候最短缺的就是粮食;我们生产队人口粮加工分粮人均300KG左右,按如今这食量,应该是够了;但那时伙食上油水薄,大人们劳动强度大,孩子们又正长身体,食量都大,所以,人多劳少的家庭都不够吃,我们家每月大概要缺个吧礼拜的粮;怎么办呢?解决的办法除了各生产队错日分粮、相互借米之外各家各户也还要各自想点办法来尽量减少借米的量;这办法无外乎多吃稀粥、或房前屋后种点杂粮等等,如此,我与石碓的故事就发生了;那时,我们家除了在自留地里种大量红薯,还在房前屋后种了高梁,这高梁煮饭没有粘性,只做米果(饺)好吃,加上每次碾米筛出的碎米(那时已有碾米机了),每月至少要做两三次米果(饺)吃。本来,碎米也要煮粥用的,只是稀粥喝多了,自然生厌;米果(饺)肯定比稀粥好吃,加上又有高梁米,不如每月做几次米果(饺)吃吧;可是,“樱桃好吃,树难栽。”米果(饺)好吃,粉难抖(舂)呀!哥哥姐姐早辍学,要出集体工,弟弟妹妹年纪小,排上排下,就剩下我与小我一岁多的弟弟两人难逃此任了;那时的我兄弟俩十三、四岁,下午放学回来担水、做饭、煮粥或抖(舂)米粉,是必做的家务;抖(舂)米粉时,站在那厚实的石碓前,我拎重碓槌,弟捡拎轻碓槌,你一槌、我一槌,交叉着不停地使劲地抖(舂);一会抖(舂),一会筛,米越来越少,粉越来越多;开始还好,抖(舂)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米时,是最难受的,那简直就是碓槌与石头的打击,硬与硬的冲击,所形成的震颤,使得我们的两手发麻,心里发怵,我们咬着牙,忍受着,因为有米果(饺)的美味在吸引。
“大人望莳田,细伢子望过年”,春节是我们的期盼,可年关岁末却也是令我害怕的日子;那时家乡的日子虽然过得都很紧巴,但风俗所致,各家各户都要为过年准备充分的物资,蒸酒、磨豆腐、做“万茶”:花根、馓子、豆剌子、姜糖丝、玉兰片、米果(含蒸米果和油煎米果)等等,而各种材料都取自家,米(籼、糯米)、豆和茶油。如果说平时做米果抖(舂)米粉是厌粥情绪和米果(饺)美味的诱惑使然的话,那年关岁末的劳作对于我这个大小孩来说则有点勉为其难,或者至少是不很情愿的;原因是:兰花根、馓子、豆剌子、玉兰片、米果(饺)等各个品种都要得做十至二十斤,这一百多斤的米粉,靠人力手工抖(舂)至少要两三天,而这任务往往就落到我和弟弟的头上;那些年,一到岁末年关,为做“万茶”舂米粉,我兄弟俩的双手就要吃苦受罪,手臂酸痛不说,两个手掌一摊,不是茧子,就是血泡,这才是最难受、是最心悸的事情,此其一;其二吗,就是劳酬不对等;所有的“万茶”只在制作的这一天可以放开肚皮吃,过了这一天,母亲就会把它们用坛坛罐罐装好,锁起来用于春节期间装在七星盘里作为茶点招待客人,而我们由于口馋偷吃、或者在招待客人的时候放肆吃,则会受训斥甚至受责罚的。
以上所述是我与石碓故事,至于谷砻吗,本来与我并无关系,因为在我记事的时候,家乡已经有水轮泵带动的碾米机,村民们除了蒸糯米酒要用它砻些糙米外,谷砻因基本上失去了它的功能而闲置一隅;故而我们与之所发生的关系其实也并不在其功能上,而在其两配件能给我们带来心情上情趣罢了。
情趣一:少年的遗憾。儿时有一自制的玩具叫豹虎子,一根苎麻绳穿绑着一厚5毫米两寸见方的竹片上,双手拉住绳子两头,向外甩几圈再一拉一合,这竹片就会飞速转动,并发出“唬”、“唬”、“唬”的叫声,这叫声有点象山中的豹子叫,人们就把这玩具叫豹虎子;那年代,农村的孩子能有吃穿已是万幸,那里还敢奢望父母能买玩具,况且乡下的供销社里也没什么玩具卖,木枪、火纸枪、弹弓、陀螺……等所有的玩具都要靠自制;豹虎子好玩,是我们的所需,制作豹虎子的材料简单,苎麻绳和竹片;前者多得很,母亲常备的,用于纳鞋底,随便抽取一根就是;后者,则难得,我们住在墟市镇上,一是没有竹,二是那即使有,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而言,也不敢为了取一块小小的竹片而去斫一根大的楠竹呀;最不得了的是,那制作豹虎子的竹片正好与谷砻里那几百片竹片大小厚薄一致,这真是机缘巧合;这件事情不知则已,知道了就使我们一大帮孩子们的心境不再平静了,虽然小伙伴们无数次怂恿我偷偷去拆卸我家谷砻的竹片,可终因胆劫而未能行动,只有在言谈中、梦境里常常会呈现出谷砻早日破烂、早日废除的企盼来;然而,我家谷砻并未因破烂而废除,至少在我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期,仍然安稳地闲坐一隅,如此,就给我的童年留下了一个的遗憾。
情趣二:砻脚作用之变异。上面已经介绍过,砻脚的作用就是支撑整座谷砻的,可是,不知是谷砻功能的逐渐消减后的不甘沉沦和自我拓展,还是家长的认知水准有了新的突破,总之从我记事以来,自从村里有了碾米机,我家这座谷砻砻谷的机会就越来越少,而充当“刑具”的功能却日渐增强了;我兄弟姐妹八人,那时父母亲为抚养我们,日夜操作劳,已经够烦恼了,而我们丝毫不懂得体会父母的劳苦之心,时常打打闹闹,调儿郎当,逃学、打架、偷吃别人园子里的瓜果、野泳、或偷着家里的钱买纸烟、炮仗玩……不良之举,不一而足,而这些是父母绝对不能容忍的;犯了事,责罚是不可避免的,牛条子(小竹枝)抽后,就定要绑起来,绑在哪?就是那砻脚上,谷砻很重,砻脚又粗,绑在那牢靠,挣不脱,拖不动,无可奈何;一绑一个小时,别人进进出出,玩这玩那,而你动弹不得,只能气鼓鼓耷拉脑袋眼睁睁地看别人玩,那心情呐,真窝火而又无奈;在我的记忆里,我兄弟姐妹八人除大哥比我大八岁我不清楚外,其余七个好象谁都受过那责罚、尝过那滋味,而体验最多的应该是儿时最调皮的二弟。绑砻脚,这责罚,如果也能算非物质遗产,应该是我家的专利;这责罚,虽不严酷,可绑着不准动的滋味,也是够难受的;一个欢蹦乱跳、打打闹闹的孩子给绑住一两个小时,基本上可以等同于一个成年人被刑拘半个月,那就是一种失去自由的滋味呵,至今想来也不免心悸呢。
以上这些关于石碓和谷砻的故事,应该说是特殊年代我们农村人的一种特殊的生活现象,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小孩子口馋或者父母们小器、心狠,更不能把我的所谓情愿意与否诠释为无利不起早,其实那完全就是个小孩子的心理——幼稚、天真。岁月如梭,往事如醇,在我们自己都已然成为父辈、祖辈的今天,再叨扯这孩提之往事,难免苦涩,却也甘甜,不知能否得到同辈人的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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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鱼儿姐姐 编辑: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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