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田耘：【六月，我去过雪域高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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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我去过雪域高原（三）

——强吉村的故事

作者：田耘

那天，参观完藏王墓我们直奔下一站强吉村——我们的宿营地。翻山越岭，一路颠簸，大约下午五点左右到达这里。

强吉村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强吉（强钦），藏语意为“青稞酒的故乡”。相传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完婚后回到琼结，用当地产的青稞米和溪水煮酒，酿制出入口丝滑甘甜的青稞酒。自此人们纷纷效仿公主，酿造青稞酒。为纪念公主，后人将此地命名为“强吉”。

强吉村位于藏源吐蕃故乡山南市琼结县境内，四面环山。下辖三个自然村：措当、强钦、索南康桑，全村共有180户748人，以农业为主，牧业为辅。在村中央有一个“强钦林卡”（林卡，藏语林园），古木参天，绿草如茵。这是民主改革前强钦庄园（后面详解）的贵族们夏季避暑休闲的重要场所，现在是村民们举办集体活动的地方。据说林卡中的古树至少有400多岁。

那天我们入住的是强钦村。村口有一条半米宽的水渠潺潺流过，应该是高山上流下的雪水，清澈见底。水渠两旁有成片的小树林，还有大片的庄稼地。金黄色的油菜花儿一地芳香，翠绿的麦苗儿迎风吐穗；路边一簇一簇的蒲公英撑起了一朵朵“小太阳”。这些颜色颇为熟悉，只是季节晚了两个月。

我们先到村委会的大院里。一个藏族姑娘接待了我们，她叫嘎珍，大学毕业不久，被派到这里驻村扶贫，会讲汉语普通话。她带我们先去参观“强钦庄园”的古遗址，这是四百多年前当地一个奴隶主的“家”，保存完好。此庄园集中体现了旧西藏奴隶主阶级的奢华霸道和农奴的悲惨命运，是西藏封建农奴制社会的一个微缩版。其设计巧妙，工艺精湛，令人瞠目。庄园主体为三层，整个建筑用块石砌筑墙体，坐北朝南，回形结构，占地2025平米，是当时琼结一带最高的民居，历时二十多年建成。一层有粮仓、马厩、柴房、牢房等，外围墙厚一米。二层主人居住，如今虽然人去楼空，但其残存的壁画和室内交错有章的结构，凸显鼎盛时的富丽堂皇。三层为经堂，每年从娘那寺、扎西德庆寺分别请来百名僧人念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每层都有一圈儿回廊，野鸽子已在房檐下筑了窝。我们上楼看了看，房间之间都有单门连通，感觉像迷宫。论其规模在当年不算大，但其结构完整，构思缜密，用途齐全，是了解旧西藏农奴制社会的一个重要佐证。

从“强钦庄园”出来，我们绕到村北一家青稞酒坊吃晚饭，作坊和饭馆是同一家藏胞所开。进门，老板先端上青稞酒让每个人品尝，清凉甘甜，略带酸味儿，像果啤，后味悠长。喝一口全身清爽，让人欲罢不能。从作坊直接进院子就是饭厅，里边放了几张长方形大茶几，周围是三人坐的木靠背沙发，藏家饭馆里一般都这样摆。墙上有壁画、唐卡，从天花板到地上都是纯纯的藏家风格。我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有米饭、有蔬菜、有牦牛肉汤炖萝卜等，在这里能吃到这些堪称神仙了！高海拔、低气压与低气温，可耕地有限，这里的蔬菜大都从内陆运输。我们在藏南走了好几天，只在林芝一带的河滩上看到蔬菜大棚。晚餐当然少不了青稞酒，放了好几个十斤装的大酒桶，老板娘不停地说：“你们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几个男队友贪婪地放开喉咙，喝了几大杯。藏族同胞的朴实厚道让人感动，好像在自己家里。我曾经滴酒不沾，那天也喝了两小杯，我想记住藏乡青稞酒的味道。

吃完饭，我们回到村委会大院，很多藏胞已在院子里等候。从巴车上取下行李，嘎珍将我和赵老师分到洛桑曲珍家，女主人热情地领着我们往家走。因她不太会说汉语，她的邻居，另一位会说汉语的藏族姊妹给我们当翻译，一直到把我们安排好才回家。

洛桑曲珍家是一栋二层小楼，红漆大门，屋内屋外雕梁画栋，色彩鲜艳，上下各有五六个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后边还有一个大院子放农具和杂物。平日只她一人在家。我们连比带划地交谈，得知她老公和大儿子在山南市上班，二儿子在西藏大学上学，讲到这些时她一脸高兴和满足。我们的房间在二楼，窗台上摆着各种花儿。外边是一个凹字型的大阳台，中间有一个太阳能发电板，她家用电全靠这个，做饭用电磁炉。阳台边上有一个类似泥塑的白色香炉，我们在藏王墓上见到的香炉比这个大，外形、材质都相同。藏民族全信佛，每家都有这样的香炉。向外突出的拐角处有个自来水管，供饮用和洗漱。房间里有两张木床，中间用一个藏式长茶几隔开；床上的被套、枕巾都是新的；地上放着两个塑料盆，洗脸洗脚分开用。因为晚上气温低，还吊着皮门帘。放下行李，安顿好，我和赵老师又去村委会大院。嘎珍说晚上村里要举办“锅庄舞”会，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女主人和她那个好朋友，都穿起节日的服装，她朋友还梳起两条长长的彩辫。我们一路说着笑着到了村委会大院，已有一群队友先到，几个藏族兄弟在向一个长方形的大铁盒里放干树枝。人们陆续赶到。当星星升空、四周的大山被夜幕遮盖时篝火燃起，歌声响起，汉藏两族朋友挽手跳起了欢乐的“锅庄舞”。舞蹈动作并不复杂，但要按一定的节点踩步子，我们都不会。踩错的步子，滑稽的舞姿，不时令人捧腹，气氛融洽而轻松。整个过程没有伴奏，我们也听不懂，但藏族同胞古朴浑圆的歌声，有节奏的舞步，以及他们脸上洋溢的热情，都在传递着一种真诚和友善。“锅庄舞”本来就是表达喜庆和祝福时的一种群体舞蹈。此时此地，还需要语言沟通么？汉藏人民的友谊，历经千年风雨的考验，只需用“心”去感悟。

“锅庄舞”跳完一曲又一曲，有人不停地往篝火里添柴，悠扬的歌声弥漫峡谷；寂静的小山村不寂寞，熊熊的篝火点亮了藏乡神秘而深邃的夜空，汉藏人民在这里续写着欢乐祥和的新篇章。考虑到第二天还有长长的行程，我和赵老师悄悄退出，顺道绕进附近的“强钦林卡”，看看那些寿星树，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个地方，竟能长得那么高，那么粗，遮天蔽日！这些绿色的生命，无声地记述和见证了强吉村的曾经和发展。从林卡出来，女主人也赶过来和我们一起回家。回到房间，她送来两壶热水，用简单的汉语说：“洗脸，洗脚，休息。”我们谢过。睡觉前，赵老师感慨地说：“真佩服这些藏族同胞！这样的环境，生活得如此简单，又如此快乐。”我说：“因为他们有信仰！”

第二天早晨四点多我就醒来，在新异的环境里睡不踏实。索性穿上羽绒背心去阳台洗漱，水很凉。房间里有热水，但想到这里资源有限，尽量不给藏族同胞添麻烦，正好欣赏这高原乡野拂晓前的静谧。星星还在闪烁，月牙儿眯成一条弯眉，村子里偶尔传出几声鸡啼。南边有一座东西延绵的山脉，群峰突起，很高；朦胧中望见远方峰顶的白雪和近处一道道沟梁自山顶垂下，苍漠而壮美！村子就在山脚下。这里平均海拔三千八百多米，但这里的同胞肤色红润，身体健硕，就像这高山雪峰一样结实挺拔，让人惊叹。女主人上来了，也许我在外边的响动惊扰了她。我向她打招呼：“早上好！”她也同样回复了我。厨房就在二层，她进去拿了打火机出来，先用松叶把香炉点着，然后撒了一把青稞米，又淋了几滴清水，最后双手合十拜了几拜。我俩学着她的样子也拜了，入乡随俗，尊重兄弟民族的文化和传统。一会儿，香喷喷的早餐端进来，有奶茶、煮鸡蛋、大米稀饭、还有自己炸的小油条，好丰盛哦！女主人怕奶茶不够喝，又提来一大暖瓶奶茶放在茶几上告诉我们是“甜奶茶”，让我们尽饱喝。多实诚，多善良！我们不知说什么好。虽然语言不通，但能感觉到她那颗闪光的佛心！

吃完早饭，我们又要开始新的旅程。女主人帮我们从楼上提下行李箱送至大门口，我俩与她拥抱合影，记住这珍贵的奇遇。

再见了，强吉村！再见了，藏族的兄弟姐妹！浓浓的甜奶茶，清凉醉心的青稞酒，还有那汉藏情深的“锅庄舞”，我都不会忘记。

（未完待续）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