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 | 藏书之乐
藏书是我人生一大乐趣。几年前搬家,很多过时的家具都放弃了。唯独书籍一本也不舍得丢下。结果搬家公司运了500箱东西,发现有480多箱都是沉重的书。遂唠叨:给这么多人家搬过东西,从来没有谁有你家的书多。大意是说我是这个城市大熊猫般稀缺的另类!而我则笑而不答。这些书陪伴了我几十年,已同我的生命合二为一,根本无需解释什么。
记得念大学时,一次到南宫逛书市,无意中发现了一本影印版的欧阳通书法册,一翻便爱不释手。徘徊了一个小时,还是鼓起勇气问老板价钱。老板说看你这么喜欢它,原价50元,收你成本价30元好了。可一摸口袋只有皱巴巴的几元钱,脸马上就红了。可当时自己还是镇定以对,给我三天时间,一定过来把它请回去。三天中,我不舍得吃早餐省钱,可还是每天晚上做梦,梦见有人将书买走了,我拼命追赶,结果摔倒在大坑里,然后自己魂不守舍地惊醒了。第三天,我捧着一堆零钱,倒在了老板的柜台上,终于取走了所要之书。转身离开的一刻,眼泪夺眶而出。是心酸,是幸运?
有了如此经历,越发得爱惜书。读书藏书也成了我坚持下来的习惯。
近日,重听了一遍越剧《藏书之家》,当看到范容三跪为求《焚书》时,内心翻腾,顿有知己隔世邂逅之感。
古时藏书修书不仅是一项劳财伤神的工程,更是一件考验耐心和意志的工作。历代藏书家不少,但流世者寥寥。天一阁书楼历经数百年而屹立,其间有一种“坚守寂寞,永继斯文”的信念,若无这种顽强而世代相传的信念,书楼何以为继?
天一阁首任主人范钦临终前将遗产分为两份,一份是万贯家私,一份是万卷珍藏。其用意明显,得家私者不得书,得书者不得家私,得书者注定要用一生的心血护书集书,注定用一生的寂寞来继承文脉。只有这样才能为万卷典藏找到真正的主人,此举可谓用心良苦。还好,其长子受家教熏染甚深,护书集书心诚,立即索了这万卷珍藏,并拿出自家银两补贴书阁。于是,一场百年薪火传承的故事便开始了。
明亡之时,清军铁骑踏及江南,宁波守城将自己所藏之书尽付天一阁,有“亡国藏书之胆魄”,故将一生之所藏切切相托。这种信任中,既有书生惺惺相惜的知己感,亦有侠客末路相求的沧桑。这一代的天一阁主是范容,其赶上了改朝换代,乾坤倾覆时刻,国家不幸藏家幸。幸运的是一场震人心灵的传奇,将由他谱写,不幸的是谱写这场传奇需要何等的艰辛。谁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他们的双手传承了千年斯文,“风雨袭书厄起兵荒马乱,传薪火继文脉步履维艰”。
唯有坚信“乱世藏书,盛世奉典,大道不亡,书魂不灭”,方可做到卖良田、三跪以求。书生之痴,感天撼地。书生傲世,可以“抱残守缺,笑傲王侯”,但也可为了书道隐忍,以膝下黄金三跪求书。好一个三跪求书,“页页憾鬼神,句句烈火铸。只因切膏肓,拥者当庭诛”。
也许有人说,今日之书已不再难得,求书无需三跪。或许昔日那种孤本传世的情形已不存在,那种因无银两而抄书以存的情况也成既往,《藏书之家》讲述的是一段淹没尘埃的故话而已。然此书所赞,乃为文化而牺牲的精神。在“读书原为稻粱谋”的时代,文化繁杂、鱼目混珠,其情怀更加明显。三跪,一跪忆藏书之苦,二跪述伴书之乐,三跪谴失书之责。如今时代,面对文化传承的重任,谁能对文化作此三跪?
住宅里没有书籍,有如房间里没有窗户。藏书读书非等闲小可,藏书如阁楼挂月,读书如清辉满怀,人生因有书而倍感美好。
作者简介:
古董, 80后,现居太原。喜藏书,好诗文、书画、普洱茶。参编书籍两部,发表论文十余篇,承担省级课题两项。评论、散文,诗歌等作品散见于《文学评论》、《南方文坛》、《文艺报》、《美文》、《散文选刊》、《中华诗刊》、《诗选刊》、《文学报》、《读者》、《萌芽》、《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天津日报》、《北京晚报》、《黄河》、《山西文学》,《山西日报》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