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善岩上的彭老师
彭传友老师是福善镇岩上阳升村的一位民小老师,我的高中同学。今天晚上,在与高中同学熊俊群在电话上聊天时,我们又谈到了他。
熊俊群在去年也是一位民小老师。但她又跟彭传友不一样,她已经通过考试转正,成为国家正式教师,就是我们说的“公办老师”。而彭传友暂时还没通过考试,没有转正,戴的帽子还是民办教师。以前两人差不多的工资,现在拉开了很大的距离。熊老师介绍,以前她和彭传友,属于县教育局聘请的民小老师。现在还有学校自行聘请的民小老师,没在县教育局的花名册里,比以前她们还要"惨"。有位这样的老师已"代”了8年的课,连教师证也没有,学校既无条件给上保险,也无转正的可能,也就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现在,他们两人所在镇福善还有两三所村小,还有民小老师。而相邻的板桥镇,已消灭了村小,没有了民小老师。
彭传友和熊俊群都是高中毕业后当上的民小老师,从1985年至今,已是三十多年了。其间,他们有过一次机会转正,因为超生,违反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而功败垂成,没能转正。好在国家发展了,前两年他们又迎来了一次通过考试转正的机会。在那次考试中,熊俊群通过了,而彭传友则未通过。熊俊群居于板桥镇街上,交通方便,交游广泛;而彭传友则一直住在岩上老家,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差距,产生了如此的结果。
当年,福善、李桥还属于板桥区,两乡镇都是偏远的山区,一些村在岩上。彭传友的家就在福善岩上,到福善街上也有十来里路。到了福善街上,然后坐20来里路的班车到板桥,再从小公路到我们读高中的学校所在地堰口坝。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我们班里,两个乡镇岩上的同学,都是清一色的男同学,没有一个女同学。为什么没有女同学?因为农村穷,观念落后,谁愿意为别人去投资呀?因为女孩子是要嫁出去的。也有农村来的女同学,但是都是坝下的。有一个白房乡的女同学,其父亲是村党支部书记,有眼光!
彭传友走出来不易!而他后来却又回到老家村里去了,安心教书,没想离开,包括出去打工或是做生意。据说是他们村党支部书记要他回去的,回去当村小老师。村党支部书记真是有眼光且有感情。他认定彭传友这个高中生在村里是个“知识分子”、“人才”,村里孩子要学习,要受教育,需要彭传友回村里当民小老师教书。为其打动,彭传友回去了,和他们村小其他老师一道,带领一个村的孩子们摆脱愚昧,走上知识改变命运的道路。在这几十年里,当年的老支书或许早已退了下去,或许已经去世,而老支书对彭传友说的一番话,却一直藏在他心里,支持着他,让他坚持,坚持,以致到如今。
当此文初稿写成后,笔者曾发给一些同学好友。江建洲同学看后说,其实,彭传友一度时期由于多种原因想放弃,后来,他考虑没有合适的老师接手,又坚持了下来。高中同学也有当代课老师中途"退场"的,像代课教英语的董兴德,现在在做种子生意。不论是中途退场,还是一直坚持下来,都令人感动、敬佩!
一年前,我曾与彭传友视频通话一次。他不改当年憨厚纯朴的笑容,皮肤还是一样黝黑。而我们都不再年轻,他却还要苍老一些。
还记得当年高中毕业后,我和其他同学一起,曾到彭传友家中去过一次。但那次感觉特好,虽然山高路陡,山路弯弯,但是走得悠哉游哉,边走边聊天,还打闹,还觉得路边风光新鲜、美丽,当然不觉得累。到了彭传友家中,则有花生随便吃,伯父伯母热情款待,像到了自家一样。彭传友又带我们去村中转悠,山上到处是风景,站在岩上望岩下,心旷神怡,那种书生意气,自然大大冲淡了心目中彭传友求学路上的艰辛。试想,周日下午,彭传友背着东西,急急地从家里出发下山,走十来里山路到福善街上赶车到学校的情景。若在寒冬里下雨刮风,道路泥泞,一个个子矮小单薄的年轻小伙子孤独地行走于山间,苦不苦?累不累?
彭传友教出多少学生?学生后来的情况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大的是儿子,是个博士,在成都。小女儿川农大毕业。两兄妹的第一任老师,是不是他们的父亲呢?值得庆幸的是,她让人知道,岩上的女孩,终于可以下山读高中,进城市读大学了。当然,此高中,已非彼高中,她父亲彭传友和我当年的母校,已停办了高中班,她是在别的乡镇或城里读的高中。这些看起来微小的变化和进步,都是她父亲彭传友实实在在的观念改变以及付出和努力换来的。
彭传友今年还有没有转正考试机会?我没问。但我相信他的运气来了!三十多年的付出,三十多年的辛勤栽种,抚育,小树苗也变得枝繁叶茂,是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迟来的爱”!
王良炬 2021年1月13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