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麦香饭
“布谷!布谷!”声声啼唤麦子成熟。热浪滚滚的田野,现代化的机器轰隆隆收割,四处氤氲新麦的幽香,农人丰收的喜悦,盈心满怀。一袋袋刚刚脱粒而出的麦子,被农人用手扶车、三轮车运回家,再曝晒在太阳下,晒干后,储藏起来,除去一年自家兑换面粉够吃的外,余粮再卖掉。思绪倒戈,童年麦收的季节,是以生产为单位收获的。集体种,集体收,再按人口定量分到各家各户。山岭地薄,麦地又少,小孩子要吃定量,我家所分得的麦子,两次以上的和,总共不过200斤。每次分麦子,人人的脸上堆满了喜悦,从家往外走,铁桶随着钩钽钩的摆动嗝吱响;回家,肩上的担子沉重,脚步平稳。回家后,各家直接把干透的麦子储存在泥瓮里。记得第二天,母亲就会用葫芦瓢盛一瓢,再在簸箕里细细寻找麦子中的沙子,簸掉为数不多的麦糠,用清水淘洗,淘洗过的麦粒个个肥大,再掺上洗净的地瓜干,就可以拿到石碾上碾成碎片,方言叫麦碴子。 有了碾碎的麦碴子,农家妇女再也不会难为无米之炊了。回家后涮干净大锅,用碗量上一顿饭的量,如果有豆类,再加上,添水,燃起袅袅炊烟缭绕家的暖,浓浓的麦香袅绕饥肠辘辘,牵动得我垂涏欲滴,久违的可口麦香饭,在母亲的双手里就这样产生了。喝时,就着咸菜,敞开肚皮,吃得津津有味。别看这不起眼的麦香饭,在露天电影的年代,还解过母亲的燃眉之急。那个年代,放电影的有两个工作人员,他们骑着自行车,颠簸去各村的乡间路上,载着笨重的发电机、放映机、幕布,到达村庄后,衣服汗淋淋得贴紧后背,把上衣一脱,随便找个地一放,开始卸货。第一件事就是挂上幕布,然后,工作人员被领到轮流管饭的人家吃饭。夜幕四沉,才开始放电影。有一年的仲夏,大队长突然提前一天安排工作人员到我家去吃饭。过去的农村,一盘韭菜炒蛋鸡蛋,一盘凉拌黄瓜,再用土豆丝炒盘肉,茄子炒肉,那是招待贵客的待遇。人们缺油少盐的热情,一般用前两个菜招待。突如其来的变故,圈里的猪还不到存的重量,就连家兔也不到卖的斤两,母亲四处借钱,也借不到能够买肉的钱,情急之中,母亲随口说了一句:“不正式招待他们了,我就做新麦子饭让他们吃吧。”记得母亲把麦子中的沙子点了又点,淘了又淘;把家中的新豌豆在圆圆的小盖顶上滚了又滚,唯恐麦子与豌豆中有一粒小小的沙子掺在其中,咯牙。那次母亲做饭时没有掺地瓜干,原料只有麦子与囫囵豌豆,母亲做时特别用心,开锅后用温火慢慢煨了半个下午。麦香饭不冷不烫,呈现在餐桌上,工作人员的味蕾悄然绽放,他们喝着粘稠纯香的麦香饭,赞不绝口,竟然不吃干粮(单饼),只喝麦香饭 ,边吃边说从来没有吃到如此粘稠香甜的饭,禁不住问要母亲做饭的方法,母亲详细说了做饭的步骤。按照惯例,工作人员在谁家吃饭,每人要付三两粮票,他们每人硬要多给母亲二两,母亲坚持不多收。工作人员只好说,下次再轮到你家吃饭,一定还要做麦香饭我们吃,真的是平生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饭,一言为定,母亲微笑着应答了他们。事过四十多年后,我不知道那两位工作人员,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否再次吃到像母亲做的一样味道的麦香饭,但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的确是一顿有特殊味道的麦香饭。那是当年母亲的智慧,母亲的温暖,也是母亲巧手的味道。(1283字)《桃花源》2020.3感谢那编辑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