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0年12月20日，草蜢发行了第五张粤语专辑《Grasshopper》，三十年过去了，我们回顾这张专辑……仍然觉得前卫无比！”01—草蜢的“百佳”唱片……自圈内人评选、出版的《台湾流行音乐200最佳专辑》问世以来，许多曾经是乐迷的资深听众，也想为乐坛做点儿什么。于是乎纷纷加入了“乐评人”的行列，先是写书、后是众筹，只为了弥补一份“台湾百佳”无法覆盖的优秀名单：内陆百佳、香港百佳、摇滚百佳等等……这里且不说这些书的内容好坏，我想说的是，其实香港流行音乐，早就有了一本类似于“百佳”的指南书籍。只是没有引进到内陆，所以导致很多朋友还不知道它的存在。这本书就是著名乐评人Muzikland编撰的《香港流行音乐专辑101》。
Muzikland是作者的笔名。这位仁兄早在博客时代就经常在网上发一些乐评文字，后来受邀参与了香港环球唱片的很多发行企划，比如各种“101系列”的选曲。我们今天的话题，就是草蜢唯一一张入选《香港流行音乐专辑101》的专辑——1990年的《Grasshopper》，也有人叫它《物质女郎》。这本书的购买方式，我也贴在了文章的末尾，有兴趣可以买来拓展下知识~
02—Special Thanks to Gary Tong……首先，叫这张专辑“物质女郎”是有原因的。因为草蜢的第一张专辑，也叫《Grasshopper》（草蜢）。同样拜主打歌所赐，后来人们都约定俗成地叫它“飞跃千个梦”。叫“物质女郎”能够很好地区别两张专辑。草蜢的前几张粤语专辑，命名都采用了看似随意的“Grasshopper”、“Grasshopper III”、“Grasshopper IV”。但是“物质女郎”的命名又重新回到了“起点”，也标志着这是“草蜢仔”的一个新阶段。草蜢也是从这张专辑开始，变得“有概念”了。
在流行音乐领域，“概念”可真是个好东西。对于实力超群的唱将来说，概念是锦上添花；对于跨界营销的艺人歌手，概念也可以很好的扬长避短；或是发挥艺人除了演唱之外的其他优势。1990年的草蜢，既不算是唱将（至少不是全员唱将）、也不能说是多栖艺人。当年还没有“idol”这种人设，所以草蜢这种偶像团体出身的组合，想要发展长远，玩儿概念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顺带提一句，草蜢应该是“商业化”的宝记旗下，概念专辑出的最多的艺人……
《Grasshopper》大碟的两面，也正好为专辑的曲风做了一次“一刀切”的划分。A面设定的场景，正好是在深夜的俱乐部。所以五首歌都是描写夜生活场景的舞池音乐。曲目之间没有想草蜢后面的概念专辑那样，用特殊音效作为连接。但是A面的一头一尾，却插入了两段与正式曲目完美衔接的纯音乐，即开头的“序”，和结束的“舞之俱乐部”。这两首纯音乐虽说都没列入正式的曲目当中，却使得A面的五首歌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场景概念，让音乐有了画面感。而这个设定，正是来自太极乐队的键盘手唐奕聪（Gary Tong），什么叫港乐半壁江山啊？在黑胶碟的内芯，草蜢特别感谢了两次Gary老师。想想林忆莲《都市触觉III~Faces&Places》里面，那首都“不能算歌的歌”，也是来自唐奕聪临时的创作。具体细节参加：三十年前的今天，他为她熬了通宵，只为做一首都不能算歌的歌……
不过草蜢的“序”和“舞之俱乐部”，就不是黄祖辉或欧丁玉大半夜打电话给唐奕聪来录音棚“赶工”的产物了。林忆莲的《流声掠影》由于是许愿的临时加戏，来不及请乐手进棚录音。所以当中的萨克斯声，其实是Gary用合成器模拟出来的；而草蜢的专辑《友情热熨斗》，就专门请来了Teofilo S.Rombaoa来“真吹”。你能听到的大部分宝丽金金曲，都是Teofilo吹的萨克斯。我在为这篇推送码字的时候，“物质”和“舞之”这两个发音相近的高频词总是打串，这也暗合了灯红酒绿的“舞之俱乐部”就是“物质俱乐部”。03—《爱你》/《让你哭红了眼睛》的原曲到底是哪首歌？
既然是玩儿概念、既然是香港乐坛的产物，那么改编歌肯定是不可避免的。还是拿林忆莲的“都市触觉”系列举例：要塑造都市女性的概念，最贴切的曲风，还是借鉴欧美的Urban Contemporary、灵魂乐、舞曲等等。那么“三只草蜢仔与蜘蛛女”在夜店发生的故事，自然也要借鉴外国的曲子才能更好体现出真情实感。A面的五首歌，有三首是来自欧美的舶来品。B面则只有一首是原创……有一个问题困扰了部分资深草蜢迷，和我这种考据爱好者很久。就是《爱你》的原曲到底是哪首歌？也就是《让你哭红了眼睛》的粤语版。
后来也是一位写博客的大佬，搞清楚了这首歌的来龙去脉。其中的过程据说也是一波三折，因为无论是草蜢三子本人、还是专辑的监制（黄祖辉、欧丁玉，以及国语版的制作人黄庆元），似乎都对这首歌的原版没什么印象了。不过一切都难不倒来自民间的高手，最后还是找到了原曲：英国歌手Blue的《Cryin' In My Sleep》。原曲的属性果然不出我所料，没CD化、还是B面歌……这么深的料，按说应该由唱片公司标注在唱片上，原曲作者、版权信息、原曲名都要有，但最终的结果，却是民间爱好者挖掘出来的。所以，有些唱片公司没有做的事情，民间高手是可以做的，但是一切的前提要合理、合法。
我在Discogs上面，找到了原曲所属唱片的图片资料。看到盘面标注的“Mercury”和“phonogram”LOGO，就知道这个Blue也是个“宝丽金歌手”，甚至连唱片编码都和草蜢的专辑神似（看上面的图，都是“XXX XXX-X”的格式）。《爱你》或是《让你哭红了眼睛》，在草蜢不同的唱片内页中，作曲署名是略微有些差异的，有的写成B.Teesdaie/D.Collinson、有的是Red/D.Collinson。通过这点不难推测，“Red”其实就是B.Teesdaie的一个马甲。虽然我没参与考察这首歌的原曲，但我推测这个民间高手应该是通过这条线索锁定作曲人身份信息的。说到这里，还是有必要给大家安利下Discogs这个网站，查欧美地区的唱片资料很方便。图片资料、年份、版本、流派、幕后名单等等，一应俱全。04—C.A.S.H.大赛获奖歌曲，以及伦永亮的《蜘蛛女之吻》上面我们提到，《Grasshopper》A面有三首改编自欧美歌曲，再加上一首翻唱庾澄庆的《夜是跳舞版》（原曲《整晚的音乐》），只剩下一首原创；B面也只有一首原创。这样算下来，《Grasshopper》当中，不算那两首“不算歌的歌”，只有两首旋律是来自香港本土的创作，分别是A面的“劲歌”《蜘蛛女之吻》，和B面的《一个无梦的晚上》。
《蜘蛛女之吻》是伦永亮的作品。前面几期推送中，我提到了一个细节：伦永亮和大多数宝丽金旗下的歌手都只有一次合作，但是和草蜢却有很多次交集(或许因为他们是梅艳芳的徒弟？)。早在草蜢之前，林子祥就唱过另一首《蜘蛛女之吻》，周礼茂“就地取材”，恰到好处地描写出了“蜘蛛女”与“草蜢仔”的故事。伦永亮、周礼茂也是林忆莲“都市触觉”系列专辑的核心创作人，对于“都市”这个概念，他们也有更独到的见解。伦永亮的作品和一堆欧美歌曲cover混在一起，甚至会让你误以为这出自欧美音乐人之手。最终《蜘蛛女之吻》获得了1990年“十大劲歌金曲”的最佳音乐录影带演出奖，对于一首音乐足够精彩的作品，这样的奖项似乎更是一种“安慰”。不过这也侧面说明MV中草蜢的舞步与造型，在当时也是一种强烈的视觉刺激。除了得益于草蜢多年的伴舞功底，还要归功于刘培基的造型设计。刘正是梅艳芳的御用造型师。
《一个无梦的晚上》是来自蔡一智的作品，简宁填词。这是草蜢成员蔡一智以创作人身份，参加1990年的C.A.S.H.流行歌曲创作大赛的参赛曲目，在比赛现场是由梅艳芳的另一位徒弟谭耀文主唱，最终获得了季军。据填词人简宁老师回忆，这是一首专门写来参赛的非情歌作品。从歌词立意上来看，像是《深渊》的延续。《一个无梦的晚上》的编曲人，就是后来郑伊健“离不开”的拍档陈光荣。编曲中大量的吉他旋律，也很好的说明了陈老师当时的主业还是Fundamental乐队的吉他手。
05—为什么是《Grasshopper》（物质女郎）？
在我看到“香港101”的入选名单里有《Grasshopper》（物质女郎）时，我也想过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是《Grasshopper》（物质女郎）？论商业成绩，这张专辑最好也不过一首“最佳音乐录影带演出奖”，也缺少《失恋》、《忘情森巴舞》这样的热门金曲。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张非草蜢歌迷群体，不会注意到的专辑。就我自己的听感而言，这是一张很精彩的专辑，你可以一首不跳地听完，但是却没法说出哪首歌最好。也就是说，专辑曲目的水准很平均，不会为了衬托主打歌而去搭配一些并不适合艺人的作品，AB两面不同的歌路也使得听众不至于审美疲劳。上述这些，是我认定一张好专辑的重要标准。
B面的开场曲《离不开》，不意外地是改编自经典英文歌《Loving You》的粤语版。它的原唱者Minnie Riperton是一位可以轻松唱海豚音的歌手，可惜英年早逝。黄祖辉帮草蜢监制的专辑中，经常给草蜢选择一些脍炙人口的英文经典来填词翻唱，除了《离不开》，还有《旧唱片》、《不应不懂》、《岁月燃烧》。尚处在idol身份的三只草蜢仔，丝毫没有对这些“口水歌”产生畏惧，也没有唱出Hi-fi歌手那种油腻感。全新的编曲、重新分配的三重唱声部，赋予了这些旧曲的新生。“物质女郎”是黄祖辉为草蜢监制的最后一张大碟，还特别请来了接任的欧丁玉来做“交接”工作。《离不开》也仿佛是草蜢对第一阶段的告别。每碟一首英文旧曲重唱的“惯例”，也在“物质女郎”之后消失在草蜢的专辑里。经历了与欧丁玉的短暂合作之后，草蜢的制作人变成了至今仍活跃在俱乐部打碟的杨振龙，而杨振龙也为林忆莲的“都市触觉”系列做过Remix，不知不觉中，又一段六度关系理论得到了印证……
顺便再说一下“物质女郎”的对标国语版、草蜢第三张国语专辑——《让你哭红了眼睛》。“物质女郎”里的七首歌，都在这张专辑里出现了国语版。《让你哭红了眼睛》的封面，也采用了和粤语专同样的色调与风格，从里到外都像是“物质女郎”的翻版。不过有意思的是，台湾宝丽金的制作团队，似乎对“物质女郎”里前卫的专辑理念无从下手，但是又没有过多精力为草蜢做一张纯原创。无奈只能选了一首在粤语专里并不起眼的慢歌改成国语作为标题曲，就是《让你哭红了眼睛》。草蜢在港台两地呈现出的差异，也是两地审美差异的体现，国语专辑偏偶像化一些、粤语专辑更前卫一些。无独有偶，草蜢早期另一张偏概念化的粤语专辑《La La Means I Love You》，也出现了难以“国语化”的状况，以致台湾的制作人都让他们去翻唱S.E.N.S的纯音乐作品了……（感谢资深乐迷“恺撒”和他的妈妈提供的专辑图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