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再见和再也不见
狗
文/莫小春
一天晚上,母亲突然给我来了电话,说是因为家里有三条大狗,吃的米饭太多了养不过来,便将黑嘴给卖掉了,得了七百多块钱,问我这个月钱还够不够用,要不要再打点钱给我。听着母亲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家里养过很多只狗,使我印象深刻的就有那么几只。
听父亲说,爷爷以前养过一只大狼狗,名字叫黑子。黑子十分听话,看家本领也很强,与爷爷很是要好,可后来却被卖掉了。这多么可惜!我在心里惊叹,忙问父亲,为何爷爷要将黑子给卖掉。父亲无声地叹息:“那时候我们家里很穷,你爷爷说人都快养不起了,就说要将黑子卖掉……我们都劝他啊,养黑子就是多几碗饭的事儿。可是你爷爷一个当兵出身的人,固执的很,谁都劝不动啊。”据父亲回忆,黑子被收狗人用一把大而长的铁钳套住头,装进笼子里的时候,它一直呜咽地看着爷爷,锋利的爪子用力地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那黑黝黝的狗眼睛里甚至流出了眼泪……
可爷爷只是紧紧地抿着唇,上前温柔地摸了摸黑子的头,努了努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黑子就这样被送走了。爷爷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同它摆了摆手。
我和弟弟还很小的时候,家里又养了一只白色的小母狗,因着它的毛色就给它取了个名叫小白。小白的性情很是温顺,仿佛能听懂人话,读懂人心似的。
我和弟弟小时候不懂事儿,经常跑着四处里抓它,揪它米白的耳朵,扯扯它的小胡须。小白仿佛知道我俩还小,懒得跟我们计较似的也不恼,被我们闹得烦了,也只是一溜烟儿地跑开,从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举动。弟弟还经常压着小白当枕头,有时候压痛了它,它只是呜呜地叫一声,挣扎着起身,也不会做出伤人的举动。
小白很喜欢跟着家里人出去干活,爱在田里捉虫,捉青蛙玩儿,一般是不会走得离主人很远的。可是有一次跟着出去干活,小白不知道为什么跑上了村后头的高速公路上,给车子撞死了。父亲说,他做工累了,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突然发现小白不见了,便四处寻了去,沿着小道旁走,边走边叫小白的名字,却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小白被人给装上后车厢里去了。父亲大声呵斥那开车的人,那人却上车踩着油门一溜烟儿跑了。地上只留了一滩血迹。
小白就这样没了。家里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再养狗。
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家里又养狗了。我们一家人去五姨妈家里做客时,她家里正好有两只小狗,父亲便有了拿一只小狗回家养的念头。我也去看了那两只小狗,一只是黄色的,还一只是白色的。白色的,像小白那样的白色。我很想把这只小白狗带回家去,可是父亲却坚定的选择了那只小黄狗。我又哭又闹,硬说这只小白狗长得好像小白,说不定是小白再生呢。可任我哭闹得再凶,父亲还是将那只小黄狗给带回家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长大了,小黄狗也长大了。可是小黄狗不会叫,半大只黄狗,只会吃饭,不会叫人,实在有些搞笑。一天天闷声不响的,于是父亲便给它取了个相配的名字,叫棒槌。
棒槌性子很是跳脱,老不听话,说也说不得,一说它,它就躲厨房红水缸后边儿睡它的大觉,任谁喊也喊不动。父亲早就寻思着什么时候非得教训教训它。
以前家里常用的还是灶台,母亲切好了肉放在案板上,便想着去下边儿柴房搬些柴火来烧菜。母亲前脚刚出厨房,后脚回来的时候就见棒槌在咬案板上的肉,这场景将母亲气得不行。母亲的骂声惊动了父亲,父亲知道事情原委后,找来一根粗鞭子,边骂边打,打得棒槌呜呜叫,夹着尾巴四处逃窜。自此以后,棒槌就开始听话了,也会看家护院了。
棒槌是我家里养过的最久的一只狗,它足足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八年,简直已经成为了我家里不可缺少的一个小成员。自那回偷吃被打后,棒槌便像开了“灵智”一般,能听懂人话了,我们也每天“棒槌过来”“棒槌出去”“棒槌坐下”“棒槌躺下”地逗着它玩儿。
棒槌在我们村上是很有“威名”的,因为任谁家也没有养出过这么听得懂人话的土狗。甚至有人出了一大笔钱,想跟父亲买棒槌回去养,父亲摸了摸棒槌的脑袋,笑着说给多少钱都不卖。
棒槌跟我们一家待在一起太久太久了,久到它已经彻底地与我们这个家庭融合,成为了我们这个家庭的一部分。我甚至都想到过,等以后我结婚嫁出去了再回家,棒槌看见我时的兴奋模样。我曾经也想过棒槌有一天会离开,可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突然,并且是以那样的方式……
母亲说棒槌是给人闹死的。不知谁往我家后院里丢了一块沾了药的骨头,棒槌给吃了去,当天晚上就不行了,痛苦的在后院里乱转,狗爪子将水泥地板都刮出了痕。我和弟弟那时已经上初中了,星期五晚上放学回来才知道这一噩耗。我就说今晚棒槌怎么没出门来迎接我呢……
这个星期家里的气压很低。得知这一噩耗,姐姐在电话里哭,我和弟弟在电话这头哭。可是哭归哭,总有更让我接受不了的事情发生。我以为棒槌已经被埋了,我以为它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安置。可我却不曾想,它死后不得安宁。棒槌还是被卖掉了,拿回了九百多块钱。母亲说家里很不容易,三个孩子同时上学,条件比不上人家……
在家里养过的狗中,我独独对黑嘴和棒槌充满了愧疚。可是对于它们的命运,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母亲说黑嘴的妈妈,在黑嘴被卖掉的那天,一整天都没有吃饭,黑嘴的哥哥在家里四处寻找黑嘴的气息……
动物尚且有情,人如何能无情?可人完整保留情感的前提是活着,好好地活着。
我无法形容出那种感受。
难过,悲愤,羞耻,却又无可奈何。
我没有任何资格去责怪母亲,因为一直在为这个家操劳着的人,不是我。
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难过,因为那都是曾经给我带来过欢乐的伙伴。
每一个与之有关的契机里,我都在想,被卖掉的小狗,等待它们的会是什么呢?是被人转卖到狗场,经过生死训练后,成为一只斗狗,还是被人用钝物攻击致死,成为菜市场上一挂待买的肉?我不忍去想,也不敢深想。
人通常有很多理由和顾虑,去抵制,亦或者去促成一件事情,而那些纯粹的生灵,有着最澄澈的眼睛,只是他们主人的超级信徒。
我不能够再去做什么,因为我也曾放纵自私。
我只是祈愿它们来世不再为畜,莫要再受这自私人类的迫害,成为他们钱欲交易下的亡魂和他们口中的肉食。可若是不幸又为畜一生,那我便祈愿它们所遇到的,都是同它们一样纯良的,一心一意地,真诚地对待它们的人。
作者简介:莫小春,来自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宜州区,目前就读于广西民族师范学院,今19岁,作品多以抒情为主。
责任编辑: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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