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 毕子祥:茅衣情

茅  衣  情

文 | 毕子祥

对茅衣的记忆是从舌尖开始的。绵、甜、爽、嫩,这四个字或许能够概括茅衣美妙的滋味吧。每年初春,寒风料峭,许多动植物依然处于等待、观望状态,勇敢的茅草已开始了新生命的孕育。绵软白嫩的花蕊包裹在狭长的绿里带红的叶片里,中间略鼓,如诱人的羽箭。提茅衣去,以满足生津的口舌之欲。寻觅,在坡地垄头。去冬被火烧过的处所,茅衣长得最嫩最胖。以拇指与食指捏住茅衣的中后部,沿着茅草生长的方向,力道恰当地一提,就可以提出一个完整的茅衣。如果用力过大或者过小,就可能提断或提不出。大地的馈赠总是十分慷慨,很快,我们就能提上满满的两个口袋。满载而归,边走边剥。除去茅衣,剥出绵白的花穗,放进嘴里咀嚼,那个嫩、那个甜,那滋味,怎一个“爽”字了得!还可以将许多花蕾盘在掌心,然后用另一个手掌使劲拍,拍出一个茅衣饼,吃起来很是过瘾。
口舌之欲满足之后,人们总会想法设法追求娱乐,寻求精神上的追求。农村的孩子没有黑猫警长、奥特曼、变形金刚、芭比娃娃之类的玩具,玩具却随处可取。茅衣就是其中之一。将三根茅衣互相交叉摆成个三角形,右手的拇指、食指、中指同时从三角形的外围空白处,向里收缩,捏住三根茅衣的中间交接部分,轻轻提起,到一定高度松手(可以适当向下用点力),三根茅衣落地,如果“摔”出一个交叉的三角形就表示成功。三角形面积越大越好。这时就可以视三角形中间的空白大小,再决定拿出多少茅衣合宜。攥紧后把白嫩的一端集体插放下去,三条“边”没动,就标志赢了。对方必须拿出相应的数量给赢家。如是“博弈”,幼小的我们总是乐此不疲。
这是普通玩伴间的游戏。我和青梅赌,却不要茅衣这样的赌注。起初是谁输谁被亲。青梅那时很清纯很甜美,像初春原野的茅衣。她赌不过我,老是用手遮挡,不给好好亲,咯咯笑个不停。后来,我就故意输,要她亲我。她羞红脸,只用大地般芬芳的气息“亲”。偶尔在我的利诱鼓动下,她将“亲”落到实处,那一瞬,我的心远比茅衣的汁液甜蜜!只要是赌博,都会越赌胆越大。有一次,我和青梅谈判:今天,五局三胜。如果你输了,将来就做我媳妇;如果我输了,就做你郎君。青梅脸一下子就涨红了,边笑边骂我坏,还用小手不停捶打我的胸脯。我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下子把她拥在胸前。青梅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我说:愿意吗,青梅?她轻声啜泣着点点了头……
后来,我读了大学,青梅初中没读完就辍学在家。期间,每年寒暑假,我回乡短暂逗留,偶或会遇到她。她愈发俊美动人,如初绽的茅花迎风飘拂。每次见面寒暄,她都很热情,也很害羞。但由于文化的差异,交谈总会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匆匆收场。她的眼里似乎掠过一缕淡淡的忧伤。我没往深处想,也没太在意。再后来,同学中的一位富家女和我恋爱,毕业后,通过家庭关系把我留在了城市,并很快结了婚。青梅成家很迟,二十八岁才草草嫁给一个老实木讷、五短身材的矿工。据说生活得并不怎么幸福。前不久,我的二表姐来我家,乘我媳妇出去买菜的间隙问我:“你可知道青梅为什么成家那么迟?”我说不知道。她说:“都是因为你!”我想起了儿时的承诺,可那毕竟是小孩子的戏言啊。二表姐说:“青梅那么漂亮,许多后生追求,她一概拒绝;媒人踏破门,她根本不理人。理由只有一个:不想谈。我和她关系好,问她究竟为什么,她说她一直喜欢你!她等你那么多年啊!”听到这里,我如同五雷轰顶,心里顿时塞满了乱蓬蓬的茅絮!我责怪二表姐怎不早和我说。她说姑妈不让她说,因为不般配!彼时,泪水已盈满我的眼眶。甜蜜与苦涩,美好与痛惜一起交织在心里……
今年初春,我单车孤人来到郊外,迷人的茅衣依然布满了荒野。竹马回首,只是青梅已不在……

毕子祥,真名毕祥,男,1969年生,教师,明光市九届、十届政协委员,鲁迅文学院首届基层作协负责人培训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副秘书长,明光市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明光文学》杂志执行主编。作品散见《诗刊》《中国校园文学》《诗歌月刊》《扬子江》《诗潮》《绿风》《安徽文学》《绿洲》《散文诗》《岁月》以及美国《新大陆》等纯文学刊物;著有诗集《倾心自然》《心灵天籁》。曾获中国作家协会主管的《诗刊》社主办的“致敬海南”征文优秀奖、“春天送你一首诗·走进怀德”征文三等奖、《诗歌月刊》主办的“诗歌与河流”诗歌大赛三等奖、第三届“中国·曹植诗歌奖”三等奖、安徽省作家协会主办的“金穗文学奖”一等奖等。

给读者的一封信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