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出茅庐”的三年（上）||胥全迎

作者：胥全迎

现代汉语词典：“初出茅庐”比喻刚离开家庭或学校到工作岗位上来，缺乏实践经验。 我“初出茅庐”的三年是怎样的呢？  

不足16周岁的“童工”

我1955年8月出生，1970年12月淮阴中学初中毕业。1971年1月10日接到“清江市革命委员会政工组人事组”的分配工作通知书，限1月14日前到清江市百货公司报到。我是于14日报到的。因为当时就听说：当月15日之前报到的，领全月工资。下半月报到的，那怕你31日报到，也领半月工资。也就是说，我于元月份就领全月工资了。

2015年8月份我办理退休时遇到了一个问题，市有关部门根据相关规定，认定我的工龄只能从1971年8月份计算。因为8月份之前我不足16周岁，属于童工。国家规定：“童工的法定年龄是不满16岁的未成年人”。

如此，我不就是少了7个月的工龄吗？我当然接受不了。当年，是组织上分配我工作的。“一切听从党召唤”，使用童工的责任，当然不能由我来承担。我得到市有关部门的答复：“如果提交出当年县级以上机关的批准文书，也可以承认”。

我去市档案局，查到了1971年1月10日“清江市革命委员会政工组人事组” 签发的分配工作通知书存根。市有关部门当即予以改办，我的“革命工作”年限由44年改为44年8个月。

我的年龄在同学中属于最小的一批，他们一般比我大一岁，也有大2—3岁的。与我情况一样的还有几例。

呵呵，与年轻人调侃一句：我可是“老革命”了。

1971年1月15日，清江市百货公司将我们这批120多名学员，拉到位于和平路的市委党校进行集中学习，时间大约10天。之后，分配至百货公司各店，一部分分配到各烟酒百货小店，一部分直接分配到东风门市部、公园门市部、淮海门市部、水门桥五化交门市部和东大街糖烟酒门市部等国营的大店。其中有10多人（我在其中），没有分下去，直接抽调到市百货公司“一打三反”学习班，作为骨干参加对犯有经济错误人员的教育与审查。因临近春节，公司将我们这10多名学员临时放到各个小店帮忙，我就曾经在花街头一商店站过柜台。春节之后再重新集结奔赴“学习班”。

参与“一打三反”运动学习班

现在说起“双规”，大家都知道是咋回事，就是对党政干部采取在“规定时间”和“规定地点”，向组织上讲清问题的措施。其实，就是失去自由，受到审查了。

什么是“一打三反”运动呢？就是打击现行反革命，反贪污、反盗窃、反浪费。是中央于1971年部署在全国开展的一项政治运动。我们这个学习班，就是在公司革委会的领导下，分期分批对有经济问题的人员进行审查。具体就在学习班里，组织他们学习毛主席选集，交待问题。我们进行帮助，进行调查审查。最后形成结论，实施退赔或者制定退赔计划，公司给以组织处理。学习班期间，被审查的对象不能同外界联系。你看，这像不像现在所说的“双规”呢？

春节后，我们就进入公司“一打三反”学习班，正式开始工作了。这个学习班是设在清江蚕种场，这里四周都是桑树林。现在的市体育馆附近，原来就是蚕种场，桑园路的称呼由此而来。

桑树园，紧邻我上的小学（淮阴师范学校第一附属小学）和中学（淮阴师范学校），我们对这片桑树林太熟悉了，她伴我们度过小学与初中的生涯，许见故事都与这桑树林有关。每每进入桑树林，看见桑工精心地对桑树松土浇水添肥，修枝打叶，茂盛的绿油油的桑树上长满了桑叶，为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食物。听说我们淮阴地区的蚕种场在全省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我们是在蚕种育苗的工房里开的班，高大，通风，下面有一隔层。我们这些“动力”与被审查的对象，分男女两部，各住在一个大房间里。大家吃食堂，由其供应馒头稀饭米饭烧菜炒菜之类。

母亲知道我的工作内容后，悄悄地郑重地对我说：“不要对人那么凶”。当时我没吱声，只觉得妈妈阶级斗争的觉悟低，我还是应该冲在斗争的最前沿。话虽是这样说，母亲的话，对我的言行，后来还是产生了一定的警示作用。同时，这学习班的领导都是刚刚“解放”的老干部老革命老领导，决不搞“逼供信”，不搞人格侮辱与人身攻击。我们这些学员骨干，只负责“政治攻势”，毛主席语录背诵的熟练流畅，“两报一刊”社论和文章阅读的响亮和抑扬顿挫。我们这些“政治攻势”的威力不可小觑，对审查对象而言，足以施加了相当的压力。

大约6月份接近麦收时节，我们的学习班转移到地委北边的四周都是试验田的淮阴地区农科所，麦浪滚滚、丰收在望。我们参加了农科所的麦收。记得麦子收割后，还没有脱粒，遇到连续十几日的阴雨天，麦子都发芽了，损失很大。我切身体会到农业“望天收”的无奈。农科所比较大，有篮球场、操场和乒乓球室，满足了我们这些年轻学员的体育运动需要。学习班采用军事化管理，分为若干个班，里面分别有一至三四名的“审查对象”，还有四五名“动力”即审查人的人。

其中，出了一个事故。营业员某先生，在交待了经济问题（大约几百元，在当时数额也是比较大的），而且主动地制定了退赔计划，学习班的组长和领导都认可了这个结果，他也表现得比较轻松了，有说有笑地与大家一起吃了晚饭。谁知，他于凌晨出走。第二天在涟水县保滩的废黄河边被人发现了一具尸，从其口袋中的市百货公司食堂的饭票中找到了线索。悲剧！估计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有就退赔感到了压力，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后来于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中，清江市委追查此事。市商业局徐副局长受商业局党组委派，带一工作组来百货公司公司进行了一次复查。后来，组织结论：公司无责。但是，毕竟失去了一条生命，我们也很遗憾很悲痛。这也让我领悟到：人遇到挫折时所能承受的压力是不同的，因人而异。二三十人被审查，当时数额比他大的人也有。但是退赔了事，不也挺过来了吗？但愿世间少一些这样的悲剧。

作者简介

胥全迎，1955年8月出生，1971年1月于清江市百货公司参加工作，1976年2月南京防化团服役。曾任市属国企厂长、党委书记。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特约研究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副研究员职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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