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十二

2019年8月18日，骑行四行仓库。从正峰苑到四行仓库24公里，小小骑了来回，乐乐搬家到徐汇区的百色路附近，从那儿去四行仓库15公里，往返30公里。吴北辰直接地铁到曲阜路，原来可能打算沿河骑一阵，事实上在四行仓库展览馆里转了一圈下来，已经是中午了，他们父子就直接回去了。

早晨看本市逐小时的天气预报，上午九点开始下雨（50%），从十点到十二点一直下（81%），下午雨就停了。这个预报大体上是准的，只是时间推后了五个小时，上午一直闷热，下午3点多钟，电闪雷鸣，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我和小小已经骑到莲花南路、高兴路，离家4公里左右，赶紧套上雨衣，在大雨中往回骑，身上没有淋到，但鞋子都淋得透湿。

小学还没有开始教中国地理，快速介绍一下中国的地势：简单来说，中国的地势是西高东低，所以一江春水向东流。中国地势分为三阶，最高的是西边的青藏高原，平均海拔4000米；下来第二阶是云贵高原、黄土高原和蒙古高原，平均海拔1000多米，在中国中部。最低的是华北平原、江汉平原、华南平原、东北平原、沿海地区，平均海拔就是100米左右。

中国大部分的人和可耕地，基本都集中在最低的那一阶。一旦这一台阶被外族占领，汉人还可以退到第二台阶，坚守待机，但如果第二台阶失守，亡国只是时间的问题。南北对抗时，保护南方政权的天堑是长江，北方人不习水战，很难渡过长江，但条件是南方政权必须保住长江中上游，关键是四川和湖北。

三国时期，雄才伟略的曹操几次亲率大军攻击江东的孙吴政权，都没有成功。到三国末年，智力、能力和战斗决心远远逊色于曹操的司马炎，却最终攻下了东吴，关键就在于他的父亲司马昭帮他先占领了四川，然后居高临下，顺流而东，统一了中国。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写的就是这个事：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后来，隋朝灭了南方的陈朝、蒙古人灭了南宋，都是先把上游搞定，才成功的。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吞并了东北，又向华北伸手过来，就是想从北方一步步蚕食中国。那时候，中国有一个军事家叫蒋百里。他在九一八事变后说，中日之间必有一战，如果在十年之内开战，中国处于绝对的劣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绝不能让日本人从北边压过来，更不能让日本人先去占领四川，我们要在长江下游和他们缠斗，让日军沿着长江向西，仰攻。这样中国还可以用空间换取时间，等到世界大战打起来，我们才有机会打败日本人。

蒋百里的战略被民国政府最高领导人，另一位蒋先生采纳并严格执行，也被中国很多高级将领接受，还影响到共产党的高级领导和将领，比如毛泽东写的《论持久战》，就是一样的意思。

历史没有给中国充足的备战时间，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抗日战争爆发。但仗还是在北方打，不是中国人希望的那样。于是，民国政府在1937年8月13日主动进攻驻扎在上海的日军，所以叫八一三抗战，或者淞沪抗战。民国政府派出的是当时最厉害的军队，全副德国装备的第五军，结果还是打不过日本军队。

那时候日军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海陆空立体化的现代装备，中国军队基本上只有陆军，还是近代化的平面装备，二支军队之间有1-2代的差距。前些年的海湾战争中，我们从电视上就可以看到，美军空袭伊拉克，伊拉克军队还没看到美军的飞机，就被炸趴下了，这就是代差，只有挨打的份，根本无法还手。

当然1937年的时候，日军还没有这么厉害的空军和海军，但我们的军队还是很吃亏。比如，当时参战的桂系军队，在北伐战争中所向无敌的钢七军，打了一天就折损一大半，领军的将领悲催地说，面对敌人的飞机大炮和坦克，我们只有赤裸的胸膛。

淞沪会战后期，孤身冲向日军的国军轻型坦克，让后人肃然起敬地想起杜甫的诗句：国破山河在！

但是，我们的战略目的确实达到了，中国军队无惧生死的主动攻击，迫使日军把大量的主力部队，从日本本土和华北调了过来。从淞沪抗战开始，日军只能沿着长江两岸一步步地仰攻中国广大的腹地。最后在武汉会战后，被中国军队挡在中国的地理第二棱线之外，无力继续西进，无法进入中国地势的第二台阶，抗日战争进入中日军队互相拉锯的相持阶段。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参战，中国终于等到了战胜日本的机会。

从四行仓库外墙面的断垣残壁，可以感受当年战争的惨烈，那是抗日先烈用生命在坚守。当时淞沪会战基本结束，日军从杭州湾登陆，中国军队为了避免被日军包围，紧急撤离淞沪战场。四行仓库的八百勇士，孤军坚守在这儿，以掩护主力部队的撤退，最后被日军包围在此。

四行仓库就在苏州河边上，对面是租界。日本人当时还不敢进攻租界。所以后来这八百勇士是退到了租界，被扣留在租界。抗战结束的时候，只有一部分战士逃离租界，大部分战士都没有活到胜利的那天，令人唏嘘。

四行仓库在新闸路桥和西藏路桥中间

这条路被命名为晋元路，以纪念保卫战的指挥者谢晋元副团长

全体集合

四行仓库的守卫者在420人左右，相当于一个加强营，属于国军88师262旅524团，是当时国军的一等主力部队，每个战士配备一支驳壳枪和一支毛瑟枪，每人都有德式钢盔，手榴弹二箱，有防毒面具和食物袋。另外守军共装备有27挺捷克式轻机枪，几乎每个班一挺，外加4挺24式水冷马克沁机枪和2架高射机枪。这样的配置在1937年的时候，放在全世界的步兵营中，也是第一流的。

四行仓库位于苏州河北岸，是交通银行与北四行（金城银行、中南银行、大陆银行与盐业银行）于1931年建成的联合仓库。它是当时闸北一带最高最大的建筑物，建造得十分坚固。

苏州河南岸当时还是公共租界，河边上正好有一个大煤气罐，这个煤气罐1990年代的时候还在。进攻四行仓库的日军投鼠忌器，不敢动用重炮，只能用直瞄的加农炮轰击四行仓库，只能在墙壁上炸出一些洞、留下弹坑，但对楼房的主体结构影响甚微。

以这样坚固的堡垒，以这样装备优良、储备充足、视死如归的军队，以日军的顾虑重重，四行仓库阵地岿然不动，连续数日，日军伤亡甚重，而国军伤亡甚微，和整个淞沪会战中日军队的伤亡比率正好相反。

四行仓库保卫战，就在租界前面打的，让西方人看到，让租界里的中国老百姓看到，中国军人宁死不屈的精神。蒋百里先生曾经说过：胜也罢，败也罢，就是不同他讲和！

四行仓库的八百勇士、淞沪会战中七十多万慷慨赴义的将士、整个抗日战争中的先烈们，正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展示了这样的精神。从鸦片战争以来的一百年，中国人不再是一盘散沙，他们紧紧团结在一起，不投降、不妥协、不割地、不赔款，牺牲再大，咬牙坚持。这就是为什么抗日战争，我们能够以弱胜强，战后能够成为联合国的五大常任理事国之一。

今天来参观的小朋友不少

今天的苏州河，宁静秀美，当年的女童子军杨惠敏就是从这儿为守军送来了国旗，后来台湾电影《八百壮士》中，林青霞出演杨惠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