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白嘉轩的第七房女人——吴仙草
文/踪影 图网络
陈忠实在《白鹿原》开篇写道:“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壮得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娶过七房女人,是在短短的几年里完成的。仙草是白嘉轩的第七个女人,前面的六个女人,嫁给白嘉轩之后,最长时间的活过一年多,最短时间的只活过几个月。那时候,在白鹿原远远近近的都在传说白嘉轩的克妻,是因为生殖方面的种种与人不同。白嘉轩的第六房漂亮妻子胡氏去世之后,白赵氏仍坚持女人只不过是一张破了的窗户纸,撕了,就应该尽快再糊上一张新的完好的。
但接连从白家抬出去六个女人,白嘉轩的心,真的是心凉了。
在白鹿原,再也没有谁家的女子肯跳进白家这个火坑了。白嘉轩终于说服缓一缓,再“糊那一层窗户纸”。
在经历了换地,迁坟之后,白嘉轩终于背着褡裢进山去了。去找盘龙镇中药材收购店掌柜吴长贵。吴长贵殷勤周到,无微不至地接待了白嘉轩。白嘉轩心境很好,便放纵自己多贪了几杯,酒酣微醺,他叙说了近几年历经的凶事厄运,也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现在要在白鹿原找一个女人是很困难了,而且无法接受高出十倍十几倍的彩礼。他说:吴叔,这事拜托您了。
吴掌柜不假思索满口应承:这不难。回去时你就把人引上。
早年,白嘉轩的爷爷、父亲,在盘龙镇经营这个中药材收购店的时候,吴长贵是个经常前来出售药材的普通山民。后来成为这个店铺的伙计。他认识秦岭腹地所有药材,进店之后,很快学会了对各种零散药材的粗加工手艺,续之又学会了打算盘和写字记账。他聪明的天资和诚实温厚的品性证明了白家父子辨人识人的眼力功夫。因此他深得白家父子的信赖,成为了这家药材店的老板。吴长贵知恩图报,如今每年都给白家送去超额原定数目的红利。白嘉轩每逢农闲时节也到山里来小住。因之,吴长贵的子女家人也都和白嘉轩熟悉。
吴长贵对白嘉轩说:你把五女引走吧!
嘉轩大声说:吴大叔那可万万使不得!我命硬克妻,我不忍心五妹妹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在山里随便买一个,只要能给我白家传宗接代就行了。……两个人推杯换盏,都喝得醉意熏熏。第二天晌午,白嘉轩醒过酒来,昨晚的事已经毫无记忆。
但吴长贵说一不二,他郑重其事地提出把五姑娘许给白嘉轩。白嘉轩摇摇头,一再重复着与昨晚酒醉时同样的反对理由。吴长贵更加诚恳地说,原先就想把三女儿许给嘉轩,只是想到山外人礼仪多家法严,一般大家户不要山里的女子,也就一直不好开口。
白嘉轩再也无力拒绝了。吴长贵有二子五女,个个女子都长得细皮嫩肉,秀眉亮目,无可挑剔。五女名叫仙草,白嘉轩早就认识。当下,白嘉轩站起打躬作揖,认下了老岳父。
婚事定下之后,很快就完成了迎娶仪式。这是白嘉轩第七个新婚之夜。新婚的当天晚上,白嘉轩见这个熟悉到如同姊妹的新娘纤细娇俏的腰里系着三个小棒槌,叽呖咣当地摇晃。嘉轩好奇去摸那小棒槌以排遣窘迫。仙草转过身来,小腹前的裤腰上也系着同样大小三个棒槌。嘉轩问:仙草,你带着小棒槌做啥?
仙草毫不避讳,说:打鬼!
白嘉轩猛然一顿,呆若木鸡。
六个桃木棒槌对付六个从这炕上抬出去的尚不甘心的女鬼,可见仙草事先是做了充分准备。原来,仙草的母亲为了女儿的生命安全,在仙草嫁过来之前,专门找来一位驱鬼除邪的法官,法官把六个小桃木棒槌放下,说,戴过百日再解裤带。
又是一个百日忌讳,白嘉轩心里的恼火,尴尬,丧气,无法言说,他的第六房女人就是婚后过了百日,才同房的,但依然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白嘉轩最终冷静下来了,说:我跟鹿三哥睡马号去,免得睡在一起活受罪。
仙草说:那也好。你睡这儿我也难受。只是……你明晚去马号。今日是……头一夜。
嘉轩断然说:算了,我今黑就去。
嘉轩说着,扯了一条被单夹在腋下,拉开门闩,走出门去。仙草忽然跳下炕来,说:等等。她喊住他,又把他拽进门,反过身插上门闩,从他腋下扯走被单,说:算了!说着,一把一个扯掉了腰带上的六个小棒槌,“哗”地一下脱去紧身背心,……说: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
仙草是嘉轩娶的七个妻子中,唯一一个在结婚前认识的女子。仙草对嘉轩早就认识,也应该是早就心生爱慕的吧!不然,她怎会说出那样炙热到震撼心灵的话语:“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爱一个人,就连死都不怕。仙草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爱着白嘉轩的,更是面对爱情不惜生命为代价的痴情女子。
仙草作为嘉轩的第七房女人,她和嘉轩几十年夫妻,养育三男一女,一举破了白家三代单传,财旺人稀的窘况。为白家传递香火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年,白鹿原闹了一场瘟疫,瘟疫造成众多人丧命。冷先生的药始终没能救下得了瘟疫的乡民。那段灾难深重的岁月,人们谈温色变,大家都在议论的不是谁家死人了,而是掰着手指头,算着村里谁家还没有死人。算来算去,只有鹿子霖和白嘉轩两家还没有死人。正在人们议论大财主家阴德深厚,就连瘟疫都不敢进犯的时候,吴仙草得病了。当她发现自己的病跟村里那些上吐下泻的病人一样的时候,仙草失望地喃喃自语:这下子没我了。
这天,白嘉轩从外面回家,一进院门,看见仙草正伸直了脖子在呕吐,他的脑子里咯噔响了一声,哇地一声哭出声来。嘉轩,这个就连土匪砸断了腰骨都没有哼一声的硬汉子,他双手抓住仙草的胳膊,像个孩子似的,看着仙草,说:老天爷呀!你走了,我可怎么活呀!仙草反倒温柔地笑笑说:我先走了,就替下你了,这样好,……仙草拒不吃药,她说:这是上天收生哩,在劫的难逃。
仙草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但她在拉完吐完之后,一如既往地一天三顿给嘉轩和鹿三做饭(一家人都被嘉轩安排到山里躲避瘟疫了)。嘉轩和鹿三吃着仙草做的饭菜,往往不自主地泪流满面,哽咽有声。
仙草在为自己做好了丧服,咬断了裹脚布最后一根白线头的瞬间,她眼前一黑,她失明了。仙草对着她面前黑暗的世界,叫了一声:“他大!”就栽倒在地上了,这一栽倒,就再没有站起来。
仙草走了,白嘉轩没有给任何亲戚朋友报丧,只简单地埋葬了仙草。他对着仙草湿漉漉的坟墓说:我要是能扛过瘟疫,我给你重修墓立石碑、唱大戏。可眼下,我只能先顾活人了。
屋子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白嘉轩走进院子,耳朵里似乎还响着仙草搬动织布机的声音,他似乎看见织布机上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格子布,就撑在那里。心里觉得仙草大约是去取纬线或者经线了,又甚或是到后院茅房去了,……他拄着拐杖前院儿后屋走来走去。当他意识到仙草不会再回来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可怕的寂寞和孤独,就灌满了整个院子。现在他想吃饭、想喝茶,都得自己动手拉风箱了。
爱情就是细水长流,就是人间烟火,柴米油盐酱醋茶,仙草和白嘉轩是多灾多难的《白鹿原》上,唯一一对敢用生命去爱,又偕老白头的夫妻。是白嘉轩引为豪壮的七房女人中,第七个女人吴仙草说出了最炽烈,最勇敢的爱情宣言:哪怕我明早起来就死了也心甘!
踪影 2020/11/14
一部集家族史、民族史于一体,以厚重的历史感和复杂的人物形象,叙述历史和一个民族的历史杰作。值得我们仔细研读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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