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家有女儿一朵花

家有女儿一朵花

文/金陵



花朵尔绝对是一条漏网之鱼。

根本不在朵尔妈的婚后计划之内。在物质是奠定婚姻基础的论调声中,脑白痴的朵尔妈坚持相信感情才是幸福生活的基石。

朵尔爹出身农门,兄妹四个。全靠农民父母勒紧裤带,土里刨食,东家拆,西家借,居然把四子女全部供入中专和大学。貌似一脸忠厚的朵尔爹几乎是两手空空把朵尔妈哄骗到手。婚后生米做成了熟饭,朵尔妈才知道,为了操办婚礼,他居然还扛了三千大洋的外债。

敌未灭,何以家为?雄心大志未酬,贫困总是可以消灭的。既然栽在朵尔爹手里,为了构建和谐家庭,更好的描绘未来蓝图,孕育后代的事自然要往后搁置。

婚礼前夜,未来的朵尔爹跟婆家的贵客到朵尔妈家议事,临走时,朵尔妈叫住他说有东西相送,年轻的朵尔爹惊喜交集,看着朵尔妈红头胀脸的站在他跟前,心里思忖不知得送他什么贵重礼物。朵尔妈把鼓了整晚的勇气全部集聚起来,努力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大而无畏行将就义的慷慨姿态,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跑。

爱咋想咋想吧。那是一盒色彩缤纷薄若蝉翼的避孕套。大姑娘那会,让朵尔妈当面对一个男人说不要孩子实在太难以启齿。在她并不成熟的婚姻观中,结了婚就会怀孕,怀孕就会生孩子,生孩子就成了黄脸婆。女子蜕变成女人已失去身心自由,遑论女人变成妇人,蓬头垢面,围裙缠身,床前灶后,伺候完了男人这尊活菩萨再转头伺候孩子这个小祖宗。女人这一辈子什么雄伟蓝图什么壮丽事业统统的彻底完戏。

所以不要孩子。孩子是女人走向悲剧的第一序曲啊。

哎,你还甭说。找穷老公自有穷老公的好处。听话是第一大优点。吃苦耐劳是第二大优点。朵尔爹虽然穷点,黑点,工作的单位也不吃香。对待朵尔妈的态度却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真真捧在手心怕化了,张开手掌怕飞了。

所以婚后半年开始有人窃窃议论,这小两口怎么还没有动静?

朵尔妈和朵尔爹彼时却如同一战壕的盟友,对着贫穷结成统一战线。那时朵尔妈和同事承包着供销社的鞋柜,朵尔爹在十几里开外的镇上上班。下了班他们齐心合力往家赶。

要致富,先种树。朵尔爹林校毕业,家前屋后零星碎地都栽上了杨树苗子。种植要抓,养殖也要抓,喂鸡的行情正红火。小两口敲定饲养蛋鸡。

常常是两个人下班后就钻进鸡舍,打疫苗,喂食,粉碎饲料,铲除粪便……大都是朵尔爹尽力承揽更多的脏活累活,只要朵尔妈能站在他的身边帮一把或为他擦去满面汗水,相视一笑疲累全无。也有时他加班不能回来,朵尔妈钻进半米高的鸡棚下铲除粪便,臭气熏天,腰背曲膝,心中默念“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将劳其筋骨。”豪然一笑,干云冲天。

也会时有不顺,鸡苗染病,蛋鸡产蛋率下降,四处寻医访药,悉心饲养救治。心情战战栗栗,情绪起起落落。目的是明确的,信念是单纯的,并肩抗战,打败贫穷。

有一天,朵尔爹在鸡棚里铲除粪便,朵尔妈为朵尔爹掌着粪车的平衡。粪便不时落在朵尔爹的雨衣上,她对着汗流浃背的朵尔爹说,你都铲了三车,我来干会吧。朵尔爹不屑一顾:把车子掌好就行。朵尔妈想张嘴嘲弄他的逞强,突然一阵恶心从胃底直涌到喉咙,似乎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撩拨着胸腔,要把肝肠肚肺都推到嘴里。

车子一撒,转身冲出鸡舍,蹲在地上,嗷嗷干呕。朵尔爹大骇,扯掉雨衣追到身边轻轻拍背: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嗷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站起来左想右想,没有啊。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抹抹嘴,似乎好受些了,又和朵尔爹回去清理鸡粪。这次朵尔爹刚穿上雨衣下到粪便池,朵尔妈那边又把车子一撒,转身冲出鸡舍干呕不已。

一切似乎都变了味道。鸡舍不再是熟悉的鸡舍,胃里那个毛茸茸的东西长了手脚,四壁爬动。,一阵阵的痉挛让她几乎抽搐起来。

干呕过后,朵尔妈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朵尔爹过来扶她,她把手一甩,气呼呼的指着他:“都是你干的好事。”

朵尔爹一脸无辜和莫名其妙:我,我干了什么啊。

应该承认朵尔爹是个听话的好同志。虽然新婚之时接到朵尔妈赠送的避孕套心里肯定是有想法滴。但是该同志从来不发表违背朵儿妈的危言竦论。所以尽管一肚子的不情不愿,朵尔爹还是不折不扣的按章完成朵儿妈的指示和安排。

偶尔,朵尔爹也会发表一定言论的自由:那个什么滴,听说有安全期,安全期应该是安全的吧。

朵尔妈翻翻白眼:谁说安全期就安全了。万一提前了靠后了,蹦出来一片谷子怎么办。

“偶尔吃避孕药应该没事吧?”朵尔爹继续抵抗。

“你吃还是我吃?吃药伤害身体,万一吃药失败了,那种子是留还是不留?”

朵尔爹口中呢喃:总是穿雨衣,真想找找漫步雨中的感觉啊。

朵尔妈揪住朵尔爹的耳朵,“有雨衣穿还不满足,是不是还想找打伞的?”

朵尔爹大呼:“冤枉啊,冤枉。天地良心,俺是一点私心杂念也不敢有。”转而低语:“其实穿雨衣自有穿雨衣的妙处:“坚挺,紧绷,战斗力持久啊。”

如此一来,问题出在哪里?

此时正值春寒料峭,正月过半。相距婚期将近一年。一向生理周期正常的朵尔妈面对推迟了十来天的来潮和突如其来的干呕,半信半疑的到卫生室去检查。试纸出来,阳性标志。

朵尔妈沉着脸把试纸摆在朵尔爹跟前:说说吧,怎么回事。

朵尔爹抱头苦思,半晌拍腿:知道了。这家伙是条漏网之鱼。

一个多月前,朵尔爹很晚从单位下班回来,参加一个应酬喝的有点高,兴致熏熏然,陶陶然,就有点忘乎所以,激情鏖战,奋力拼搏,征战杀伐,数次回合。

事毕,朵尔爹哎呀一声,向朵尔妈举着破损了的避孕套,里面的液体正一泻而下。朵尔妈就感觉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害得在厕所里蹲麻了腿。出了厕所,朵尔爹忐忑询问,听说有事后避孕药,要不要买来吃啊。朵尔妈剜了他一眼:“半夜三更的哪里去买,谁好意思去买。”

朵尔爹妈并头躺在枕头上,彼此喃喃着:尿液能冲净的,应该没事吧,哪里那么巧呢。再过一会,朵尔爹搂住朵尔妈的脖子:嘿嘿嘿,其实现在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谢金陵,经商,曾在《福建文学》《厦门文学》《辽河》《荷塘月》发表小说散文若干,灵璧家园网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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