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坊‖邱少梅:圆梦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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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坊”是《毛白菜》微刊的一个特设栏目。每次我们将隆重邀请一位名家出场。或推出其最新力作,或介绍其成功经历,相信总会让您大快朵颐。本期出场的是还是作家邱少梅,继续刊发她的报告文学《圆梦记》。
作者简介
另请高明
Y教授的态度已对我造成了心理困扰,我害怕面对她的臭脸,受到她的责备,找她看病简直成了我的梦魇。本来疾病已对我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医生的态度还给我增添了心理负担,无法有效地排解这双重压力。要知道,卵巢的排卵跟脑丘垂体有关,而脑丘垂体的分泌也是与压力相关的。通常在心情放松的情况下,脑丘垂体的分泌才会正常,心里焦急反而适得其反。许多不孕症者正打算放弃时却意外怀孕就是心情放松的缘故。
于是我权衡再三,向先生提出更换医生:“我看该院的Z教授还是很不错的,还是转看Z教授吧。”先生也同意了。
Z教授在该院名气虽不及Y教授,但在生殖内分泌方面还是具有较高的造诣,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也非常高。在Y教授不出诊时,我也曾让Z教授看排卵监测结果,感觉其态度很好。Z教授是位50岁左右的男医生,虽然看妇科方面的疾病找男医生终归不便,但为了怀孕也顾不得太多了。作为病人,我已经完全把羞耻感、性别抛诸脑后,只要能让我成功怀孕的就是好医生。而在妇科男医生的眼里,我们的患者角色甚于性别。
10月8日求诊于Z教授,他态度非常和蔼可亲,对病人非常客气、有耐心,我的心理负担顿时减轻了不少。我感受到了医患的平等关系,心怀感激,心情舒畅。他了解了我的情况后,怀疑输卵管堵塞,建议先做输卵管通水手术,再继续促排卵,并说促排卵要尝试多次才行的。同时,我把先生的精子质量检查结果给他看,他说问题不大,弱是弱点,但还是有机会受孕的。先生在此期间也一直服用锌片以期恢复精子质量。
转看Z教授后终于有新的治疗方案和方法,我仿佛在黑暗的隧道中看见一只萤火虫在闪烁飞舞,带给我一丝光明与希望。虽然看不孕不可以常换医生,但原来的Y教授我已坚持看了六年,如果行的话也该行了。“穷则变、变得通、通则久”,意识到这条路不可行时就得学会变通,也是给自己新的机会。
祸兮福之所伏
我满怀希望地配合着Z教授的治疗方案。幸好,经过Y教授的治疗,停服避孕药仍可如期来月经,不能抹杀她的治疗效果。Z教授要求我在月经的第五天服用法地兰,月经干净后3—7天施行输卵管通水手术。
一听到要做通水手术,我不禁紧张起来,记得我的老同学曾经做过通水手术,立刻致电她咨询一下情况。我问她:“输卵管通水手术怎样的?”她说:“非常痛啊!痛得我差点晕过去。”“啊?不是吧?”我被吓得直打哆嗦。临近做通水手术的几天,我一直惴惴不安,生怕痛得晕过去,心情忐忑极了。
2008年10月15日,我在先生的陪同下到门诊做通水手术。走近手术间,一阵阵凄厉的叫声从里间飘出,鬼哭狼嚎般,听得人汗毛倒竖。我拉紧先生的手,说:“我怕,不想做了。”先生说:“通水而已,不至于这么疼的。”做手术的医生看出我的犹豫,笑了起来,说:“她是做人流的,你不会像她那么疼。”听到此,我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放心地走进手术间。
“躺上手术床吧。”医生的吩咐把我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躺上手术床后未免紧张,按医生的要求调整位置。医生做好消毒工作后,用仪器撑开我的阴道,暴露宫颈。拿出两支直径达5 cm的针管,一支装满红色药液,另一支装满白色药液。两支药液同时被推进宫颈,直达输卵管。我顿时感到一股压力推进体内,刚开始时感觉有点疼,不禁担心疼痛会越来越剧烈。不料随着药液的不断注入,没有感到不适,药液在输卵管中畅通无阻地流淌,然后倒流出来。术后,医生描述“注入过程无阻力、无反流,术程顺利”。我的输卵管非常通畅,没有堵塞。
施行通水手术后,我兴冲冲地跑来找Z教授。Z教授说输卵管畅通是好事,证明只要有成熟的卵子就能排出,促排卵的成功率会增大。听了Z教授这番话,我如同注射了一支强心针,信心大增。医生的鼓励对患者真的很重要。我曾听一位长辈说,他的一位同事住进了钟南山院士坐诊的医院,病情危殆,她本不属于钟教授主诊,但钟教授主动接诊她,并每天鼓励她坚强地活下去,最终出现了生命的奇迹。医生除了疗身外还得疗心,看来我的转诊是对的。
手术室中的所见让我意识到: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祸兮福之所伏,福兮祸之所倚”,就看你从什么角度看问题、怎么看罢了,我对自己不孕的不幸顿时释然了许多。
梅花三弄
Z教授看了我的排卵监测情况后,建议进行第三次促排卵。要求我自10月15日起至20日各打1/2支尿促性腺激素,21日再监测情况。Z教授拿出了一张排卵监测表,认真记录下服用什么促排卵药、何时打针、打的量是多少。
因为我上班路途远,每天披星戴月,在冬天的工作日我从来没有见过广州市区的阳光,每天到医院注射是不可能的。我只得把针剂带回家,继续由先生帮我注射。我笑他已在我身上训练成注射的熟手技工了。
21日再复查,还未发现优势卵泡。继续打三天每天1/2支尿促性腺激素。24日再查,还不行,接着连续五天每天打一支尿促性腺激素。28日复查,再打一周每天一支尿促性腺激素,期间用排卵试纸自测,当发现C=T,即出现两条同样深色的线时就同房。但频频监测也没发现有同样深色的线,我不禁着急起来。11月3日复检,子宫内膜类型已从A转为B了,仍需注射两天每天一支尿促性腺激素。5日再查,继续注射两天每天一支尿促性腺激素,并自行监测随时同房。虽然用排卵试纸没有监测到排卵,我们也只能抱着“有杀错、无放过”的心态,每隔一天便同房,希望能碰上好运气。
8日检查,优势卵泡已无,子宫及内膜厚度缩小了,Z教授据此判断应该已排卵,让我静候消息,并开了滋肾育胎丸给我调服。我满怀希望等候着好消息,这段时间心情舒畅。如果此时能够成功怀孕,看来上天对我还是不薄的。
半个月后没来月经,心想可能有了,用验孕棒测了测,还是没有,估计时间不够长,可能再等几天就能监测到了。这时候,我确信应该有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整天乐呵呵的,笑容满面,如沐春风、如汲甘露。同事们都问我有啥喜事?我只得“呵呵”地说:“没有、没有。”
等了将近一个月既没发现有孕也没来月经。怎么回事啊?我焦躁不安起来,看来我是高兴得过早了。
只得于12月5日再次求诊于Z教授。Z教授也感到很奇怪,让我做了B超检查,发现内有优势卵泡,子宫内膜厚度还达到13 mm(算比较厚了,原来也就10 mm),Z教授也大惑不解,说行医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特殊情况啊!既然如此,只得继续打五天每天一支尿促性腺激素,把优势卵泡促成熟,并要求我继续自测排卵。
12月9日我到洗手间自测排卵情况,赫然见到试纸上出现了两条颜色同样深浅的线条,这可是第一次监测到排卵啊!我兴奋得赶忙给先生打电话:“今晚可得早点回家啊。”先生立即心领神会。我整天都在企盼着黑夜的来临。
下班后急急忙忙赶回家,吃完饭,洗漱罢。正值寒冬腊月,先生便早早上床暖好被窝。我们相拥而卧,情话在耳边呢喃。尽管窗外寒风呼啸、冷气透骨,暖流却在心中流淌,浑身火辣辣的。关掉灯光,窗外冷月无声地悬挂于苍穹,透过窗棂洒下了银白的清辉,显得圣洁而和谐。清辉烁烁,擂鼓酣战月明中。
第二天一早赶忙找Z教授,告诉他昨天试纸监测到排卵的消息,Z教授再用B超检查,显示已排卵。因有前车之鉴,为确保万无一失,Z教授还让我加查了黄体水平,检查结果确凿无误,的确已排卵,并且已形成了受精卵。我不禁喜出望外,终于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但检查结果显示黄体水平偏低,Z教授说:“有危险啊!黄体水平这么低,受精卵很难着床的。”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一下子从云端掉到地下,心为之一紧,脸色陡然一变。为了让受精卵顺利着床,Z教授让我加打了2 000 u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加大怀孕的筹码,我的心也随之稍安,心想这次不会再摆乌龙了吧。
这次促排卵自10月8日起至12月10日止,历时63天,我共去了十趟医院,动了一次通水手术,照了八次B超,打了二十八支尿促性腺激素。我的臀部都被打开了花,加上先生的注射技术的确不敢恭维,弄得我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估计这个促排卵纪录很难有人能打破,有可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事不过三”, 我既紧张又期待,渴望这次超长时间的促排卵能给我带来好运。
诚惶诚恐地度过了半个月,我迎来的却是无比的失望,月经又如期而至。Z教授见到我不禁“哎呀”一声叹息,也深感无奈。
期待一蹴而就
我被这次超长时间的促排卵折磨得心有余悸,再不行我真输不起啊!我问Z教授是否只有做试管婴儿这条路了?他说还没有必要做试管婴儿,还是继续促排卵看看。我问他:“如果实行试管婴儿能否立即解决问题呢?”他说:“难说,现在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也只有25%,最高才到40%,非不得已不要走这一步啊!”听他这么说,我暂时打消了用试管婴儿一蹴而就的念头。
平心而论,Z教授是当今少有的医德好的医生,从患者的实际需求出发,替患者着想,而不是以医院营收利益及自己的收入提高为目的。他的建议是负责任和中肯的,对此我也心怀感激。倘若他怀有私心或者作出错误的引导,对我将是灾难性的伤害。
第三次超长时间促排卵的失败,使我的信心动摇了。真的渴望有方法可以迅速解决问题,花点钱也无妨,所以也有意打听试管婴儿的情况。
Z教授建议我再接再厉,进行第四次促排卵,我也希望能快见成效,遂于29日起接受了第四次促排卵第四次促排卵:这次Z教授没让我服促排卵药,而是直接注射尿促性腺激素,先注射四天每天一支尿促性腺激素。谁知半个月后等来的还是失望。
接下来快到春节了,假期教授们不出诊,无法监测排卵。我只得暂停治疗,继续等待。
等待是一门学问,它需要以信心为基石。但此时,我的信心又何在呢?
纠结的心情
药物是一把双刃剑,除了有治疗作用外还会有副作用,促排卵药也同样如此。促排卵药于我虽是用于治疗,但经过了多次促排卵,身体的确吃不消,激素的反复刺激对子宫内膜也有较大的损伤,我还是决定让超负荷运作的卵巢休养生息。
此时此刻,我的心确实累了,多次的失望把我的情绪打进了十八层地狱,低落得不能再低了,需要好好调整调整。如果说刚走出校门时的我是一条翱翔天宇的蛟龙,十年来,历经尘世的悲喜起伏,在俗海中浮沉,如今只是沉淀于谷底的一粒微尘。
看我闲置了几个月没去医院,先生终于坐不住了,劝我还是要坚持治疗,有点希望也得争取。对他的话我极其反感:“是不是我没得生,你就不想要我了?”激动再加上委屈,眼泪禁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先生慌了,急忙拥着我,安慰我说:“你说什么话啊?你老公是这样的人吗?无论有没有孩子我都不会抛弃你的。”我说:“这就行了,我很累,不想生了,你找其他女人帮你生算了。”先生吻着我的额,说:“你又来了,我只会和你生孩子,努力过真的没孩子就算了。”我长叹了一声,陷入了沉思。
我的父母也开始着急了,说:“我家以前的邻居小华都当母亲了,她比你小许多呢。”此时我总是不耐烦地驳斥他们:“你们还不如拿乡下的姑娘和我比,十多岁便当妈了。”为了避免家人的担心,我极少在他们面前提及治疗的事,也没有向他们倾诉心中的烦恼与苦闷。一人扛着就行了,何必让父母这么大年纪还担心自己呢。对他们我总是“报喜不报忧”,他们也就“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婆家人虽然没在我面前提起此事,但我知道他们经常催促我先生,祖母在家里天天求神拜佛祈祷及早添孙。客家人一向子嗣观念很重。小叔子的女儿也有两岁了,他们打算生第二胎。我跟先生说:“如果他二胎也是女儿,我们就抱过来养算了,反正也是你何家的血脉,不是外人。”先生为了减轻我的压力,同意了,也算是留有一条后路。
近几年,我都不愿意回乡下婆家,一回去乡亲们肯定关切地问:“结婚这么多年了,还不要孩子啊!”这令我异常尴尬,我也不能当众宣布我生不出孩子吧,只能推搪说还要忙事业。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还是女人吗?这让一向好强的我相当没面子。我一直自诩是他们瓦塘村文化最高、最优秀的媳妇。但这个其他女人轻而易举便可完成的事情,对我来说却难比登天,让我情何以堪啊!乡亲们淳朴善良,对我也是善意的关怀,并没有幸灾乐祸之意,但在我听来却特别刺耳。
在我最失望的时候,找人代孕的念头也曾一闪而过,但花费高、后续纠纷多、关系复杂让我望而却步。
艰难的抉择
在我万分焦躁之时,陆续有多位朋友向我推荐中医,向我介绍了多个看中医成功怀孕的例子,甚至还介绍了一些民间老中医给我,其中一位朋友建议我去找省中医院的ST教授。我那位求助中医的老同学的儿子已经顺利出生了,她也一直建议我尝试中医治疗。这些都是身边活生生的例子啊!我不禁怦然心动。
我向先生提出改看中医,先生因是西医出身,一直对中医存在偏见,认为中医的标准无法定量,对内分泌指数的测定与治疗缺乏科学依据。他还是坚持让我继续看西医。
我对西医已经失望透顶,西医对我这种情况的治疗手段极其单一,就是吃促排卵药,辅之打尿促性腺激素催卵子成熟排出,监测排卵时间,指导同房,等候结果。周而复始,没有第二种途径。西医在定量测定方面是有其优势,促排卵会更科学。但是怀孕需要一个有机整体的密切配合,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不行的。若是身体的内环境不好,即使卵子能够顺利排出,与精子成功结合为受精卵也是很难着床的,在调理内环境方面西医显然束手无策。甚至最后培育试管婴儿,也需要内环境的配合。记得第二次促排卵时,Y教授为了增厚我的子宫内膜,开的也是中成药滋肾育胎丸,在调节内环境方面中医显然比西医更有优势。
一想到要走到试管婴儿这一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我也了解过,做试管婴儿起码要一个月不能上班,每天准时到医院化验、监测排卵,待时机成熟就立即取出多个卵子和多个精子结合,放在试管里培植,培植到一定程度(通常是半个月)就有选择性地植入母体,通常植入一至两个受精卵,其余的冷冻保存,留待以后使用。如能成功着床,没受母体排斥,就意味着成功了。否则又要重新植入,直至成功为止。尝试一个疗程起码要三个月的时间,往后还得按高危妊娠来管理,直到孩子出生都必须步步为营、处处小心。
与我一起看西医的病友有相当一部分是做试管婴儿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病友们通常会互相征询,评论下医生,争取从中找到适合自己的医生和方法。其中一位病友告诉我,她是第二次来做试管婴儿的,第一次有四人同时做,只有一人成功了,她知道有一病友做了三次都没成功,花了十多万元。是啊,做一次试管婴儿就得三万五千元,而现在国内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也只有25%~30%,过了35岁,成功率就更低了。据了解,试管婴儿手术容易给女性的身体健康带来严重伤害,促排卵过多会引起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取卵的时候要进行阴道穿刺,在穿刺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出血、损伤脏器、感染等情况。所以也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考虑试管婴儿,医生建议尽量通过调理自然受孕。
而且我和先生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不可能做试管婴儿。我得请一个月的假来植入受精卵,植入后还得保胎两个月,让受精卵完全着床才算成功。我得请事假三个月,如果需要做几次,就得断断续续休一年的时间。公司绝不会批我假,还不如干脆辞职算了。第三次促排卵时,我断断续续请了十天假,领导已经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自己也实在不好意思,上午到医院监测完排卵后,就立即坐地铁回南沙再坐公交车回龙穴岛,赶着上下午的班。每一次都弄得精疲力竭,人累、心累。先生是医生,平常休息已经很难安排了,更何况休这么长时间。经济上也是一个因素,刚买了房子,还贷压力已经够大了,试管婴儿要多少次才能成功也说不准。
我就以上问题跟先生反复商量,他终于拗不过我,同意我转看中医,前提是必须到正规医院找权威教授看。
这是一次至关重要的艰难抉择,人生往往需要面临许多次抉择,如何作出正确的抉择将对以后的道路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抉择对了,走对了路,就能实现质的飞跃;否则,可能会陷入不可逆转的漩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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