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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古画里,烹雪煮月亮
文|图 远山
赏王维的《雪溪图》,在刚一翻开的刹那,整个人便像一枚印章亦或诗人笔下那滴顿墨,静定到画中去。我的眼神落成雪,将画里的每一处温柔覆盖,分明是初次相见,却仿佛我已在画中隐居千年。
分不清是我走回了大唐,被画进画里,还是刚刚从画中、从诗人的笔下走出来。
欢喜隐居的我,是愿意被诗人提笔画进这幅画里的。
在一幅古画中幽居,该是修行千年换来的美事。屋舍寂寂立在溪畔,是贾岛笔下月夜敲门的僧人,就那么静寂不语地站着,听雪落成一段叙事。
门前有船过,摇撸的人躬着身子,仿佛在拼尽全力,载走三千年的历史。历史太过血腥苍茫,诗人要用一笔之力将其统统运走。在这世间,只留下一场雪,洁白如一颗诗心的雪,只留下雪中的茅屋,清溪,和三五个围炉煮雪的痴人。
亭外花树皆悄,为雪让路,雪落溪上,落成迷人的诗行。
想必我自是那三五人中的一个,在溪旁的短亭里,围炉夜话,已等月余。
只为等一场雪落,烹雪煮月亮。
我手捧白瓷碗,站成一个雪人。等雪花一片片落,滑过我长长的睫毛,又掳走我热望的眼神,落满碗。我一动不动,生怕呼吸惊雪。
炉火熊熊地燃着,满满的一碗白雪,置于其上。
欢腾的炉火抚出一首曲子,雪花在碗中跳舞,舞步清脆作响,在白瓷碗上荡漾着烟岚的回音。
瓷碗盛雪,将雪慢慢煮成清水,将流年里的光阴煮成滚烫的泪水,将千年的风华煮成一碗清泠的历史。
抱着火炉,坐到溪畔。守一碗清水,等夜来。
等月亮落在碗里,我赶紧加满柴火。我要用熊熊烈火,将看尽万年秋色的月亮煮出动人的故事,将一碗瓷白的月亮煮成青春的轮廓,将月光泛起的水泽描画成你的眉眼,水花翻腾的时刻,是你阔别经年欲语还休的诉说。
我要将前世与今生所有的缘分,倾倒在一碗月亮里,那样无论经过多么热烈地翻滚,在炉火熄灭的那一刻,都会化作一个美丽的漩涡,最终相合。
我要将仓央嘉措最美的情诗,倒进这碗月亮里,细火慢煮。将我最美的笑靥连同眉间那朵睡莲一同慢煮。这样在今后的每个夜晚,当你仰望星空,都能看到我饱含情愫的双眸。
我还要偷来诗人王维作画的笔,和他笔下的老墨,煮进这碗白雪银月里,看它在一兜夜色里沸成诗句,在一碗清水里绘成画,看它慢慢蒸腾出热气,洇染出一个静谧的雪中世界。
那里没有历史的硝烟,没有世人腐臭的欲望,没有冷漠的表情或虚伪的笑脸。只有我和三两知己,闲坐长亭,煮茶吟诗。这里常飘白雪,纯洁如玉。
街上偶有牧羊的孩童哼着歌走过,农夫骑着毛驴,去田里种诗。
幽居古画里,眼睛里会升起干净的月亮,每一缕呼吸,都会长出动人的诗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