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秀珍 || 月圆了,人醉了 ||“一人一城一故事”优秀征文选登(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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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了,人醉了》

作者|冯秀珍(陕西洛南)

  那时候,中秋是不许在院子里摆上月饼、果盘等吃食祭拜月亮的,那些都是封建迷信的作法,让人看见了,要挨批斗的。但生产队里还算仁义,这天会早点儿收工。

  好几天了,队里都没有给父亲加派农活,这阵子也没有开过批斗会,父亲便不是很疲惫,心情也平静一点。下午四、五点钟吃过晚饭,他就去自留地里侍弄一会庄稼。秋季天短,很快夜幕就要降临了,父亲荷锄慢悠悠地往家走。远远地,望见秋阳金色的余晖留恋在自家的山墙上,斑驳的山墙虽长年累月地被风蚀雨打,早显沧桑,但这时却像涂抹了一层金粒似的,竟热闹的有点耀眼;再抬眼,屋顶烟囱里炊烟袅袅,虽不浓烈,但却流畅地蜿蜒上升。父亲笑了,劳累消了一点,不由加快了脚步,他当然没忘,今晚是中秋夜。

  日落月升,炕桌上,父亲的酒正坐着:一只用铁丝拧成的拳头大的三足酒坐子,倒一杯酒,放在下边,点着一根火柴,往里一扔,酒便燃起了蓝色的火焰,上面坐着黄色的铜质酒壶,里面盛装大半壶白酒,再兑进去少许红糖。我这时候早就蹭在父亲身旁,看着那蓝蓝的火苗舞动跳跃,心里期盼着,嘴里腺体开始工作了。很快,壶里就响起来了,先丝丝地,再呼呼地,最后哗哗地,我的口水流的刺溜刺溜的。

  母亲的月饼已经蒸好,姐姐也帮着端来了菜碟和果盘:菜碟里无非是清炒或凉拌的自家地里的菜;果盘里则是水果。那时,水果是奢侈品,虽自家有果树,但还想偷摸地搞点“资本主义”,换点零钱,好供我念书,以出人头地。但毕竟过节,还是有几个苹果吃的。然而此刻,我们的心思都没在那些吃食上,大家都盯着那酒了。

  父亲有条不紊地撤去酒坐子,倒掉酒杯里的废酒,再拿起酒壶摇晃几下。本来,按照年龄大小顺序,我最受宠,这第一杯酒应该是我的,但父亲又怕烫着我,因为此时,酒和酒杯确实还有点烫。于是,第一杯酒就归父亲了,可看着父亲仰头一饮而尽,还砸吧着嘴,我等不了了,父亲也知道小女儿馋的不行了,赶紧倒了小半杯,很快吹几口气儿,笑呵呵地递到我嘴边。我想学着父亲,也仰头一饮而尽,但却没能做到他那样潇洒,半杯酒慢慢由口入喉了,甜甜的,热热的,香香的,当然,有点冲,还有点辣,但却舒畅。

  接下来,便是姐姐、母亲了。但我们无论满杯,还是半杯,每人却只喝一次,其余都是父亲的了。父亲独自享受着他的惬意,沉浸在自己的漫长到不知何日是尽头的苦难中的这短暂的甜醉,偶尔动筷子夹一口菜吃。母亲和姐姐陪父亲吃几口菜,闲聊着,但父亲很少参与她们的谈话。我可坐不下来,听到外面有小孩子的说笑声,匆忙中拧了一口月饼塞进嘴里,抓起一个苹果,溜下炕一溜烟跑出去玩了。

  皎洁的圆月高挂树梢,清透明亮,好似也刚刚醉饮了一杯醇酒,你看,这满地细碎的光斑可不就是它洒下的甜蜜吗?一阵微风吹过,树梢摇了一摇,那醉月也跟着晃了一晃,地上的点点碎光就和我们做起了迷藏。光雾万重,柔波拂面啊,好一个甜蜜醉人的中秋夜!

  玩累了,回家。母亲和姐姐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一些不打紧的话。父亲已深醉了,不大一会儿,就听到了他的鼾声。

  不知他的梦里可有圆圆的明月,可有甜甜的醇酒?

作者简介

  冯秀珍(富贵竹),女,陕西洛南人。中学数学教师。酷爱文学,喜写散文、随笔、杂记、影视评论等,偶写小诗。作品曾在多家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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