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武 | 我的读物，不是我一个人的故事

作者简介

王惠武，男，1970年出生于陕西渭南,陕煤化集团神南矿业公司作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发表《工人日报》、《中国安全生产》、《当代矿工》、《中国安全生产报》、《中国煤炭报》、《陕西日报》、《三秦都市报》、《陕西工人报》、《陕煤工运》、《榆林日报》等多家中央及省地市级媒体发表新闻、通讯、小小说、散文数百余篇。

我的读物，不是我一个人的故事

‘昔孟母，择邻处’，奶奶，古代孟子的母亲，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拥有一个真正好的教育环境，煞费苦心，曾两迁三地。今天我让我爸爸给我买几本书你就唠叨，真是个老抠。”一天晚上，缠着我要买书的儿子，在电话那头对奶奶不让我买书的插话发着牢骚。

没想到早已将三字经背的滚瓜乱熟的儿子，将孟母教子的典故用到了这里，看来儿子真的长大了，阅读的乐趣已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泛起了涟漪。

一时心绪烦乱起来，索性倚靠窗前，面对着浩瀚星缀的满空和那皎洁的月儿，随口而出：儿子呀，奶奶岂是心疼你看读物，只是心疼新书太贵。没有吃过苦的你，哪能体味到此中滋味？再也压不住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曾经年少的我。

上初中的时候，看书之痴迷，现在想来真的是不可思议。可以说是父亲的宽容让我的痴迷越发不可收拾。还记得每到寒暑假，我便会央求父亲带我去矿上的图书室，那真是一个好去处，各类的名著还真的是不少。就是在那段快乐的时光里，傅雷家书、鲁迅全集、双桅船、三毛作品集和在暴风雨里诞生等等现代名著走进了我的内心深处。每次都是在管理员不满的吆喝声中，恋恋不舍的离去。父亲从来没有埋怨过我，有时父亲看到我在图书室门口既怕又不舍的样子，父亲便会领我进去，陪我一起看书，让我在宁静中畅游在名著的海洋中，自然父亲也收获了更多管理的白眼和不满，但父亲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留露过。

这样欢快的日子实在太短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打倒了父亲，父亲的离去没有改变我好读名著的念头。当我偷偷一个人跑到那个让我神往的图书室探头探脑时，对我这个已然没有靠山的孩子，图书管理员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愤怒，咆哮中厉色呵斥这里不允许小孩来。许是被她吓住了吧，我愣在那里嚎啕大哭，不知多会我突然感到身后一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母亲赶了过来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那时候一个没有男人的矿工家属，是根本放不到管理员的眼里，母亲只是紧紧搂着我，小声央求着。

一无所获的我被母亲领回了家，可是那个带着银项圈的闰土后来怎么样了？他还在月色中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吗？却让我操碎了心，常常让我坐在离家不远的土山包上遐想、哭泣。母亲把我领回了家，告诉我她会给我找书，我的眼里又有了憧憬和期盼。我记得很清那是一个天气特别燥热的下午，下地拾庄稼的母亲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我一把接了过来，却发现是一本早已边角起毛很破旧的书，我的失落没有瞒住母亲，她只是摸摸我的头，什么都没有说。毕竟是孩子，顾不了那么多，我跑到院外的菜地里，就着阴凉翻看着还沁透着母亲体味和页已潮湿的三国演义。

日子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只是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少，早出晚归的日子增加了许多。先是毛边起角的书少了，后来连少页缺角的也很长时间看不到了。那个时候我真的体会到书非借不能读也的道理有多么弥足珍贵。哪有可选性，只要是书拿来就看。为了能多看到几本书，我从央求到最后和母亲发展到大吵大闹。直到有一天，我跟踪母亲才知道母亲的不易。那时候我们姊妹们多，还都在念书，没有经济来源的母亲便会四处给人打零工，在镇上给饭馆端盘子、每天要给好几家农村包泔水的养猪户，送泔水。劳累了一天后，她便会到家属院和居民区多的地方，给我讨要人家不要或者不看的书。破衣烂衫的母亲常常迎来的只是白眼和不耐烦的驱赶。一旦有人把破旧不堪的书递给母亲时，弯腰一再感谢的母亲让我看的眼圈发红。

不忍母亲的不易，周六、周日我常会跑到镇上的书店看书。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本线装版的《红楼梦》，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暖香坞雅制春灯谜最是精彩，实在等不及下一个日子的牵挂，将书偷回了家。半夜里弄了一节电池对着一个小灯泡，看了一夜。未成想被早起的母亲发现，当母亲看到崭新的书后，一巴掌把我给打醒。好生一顿痛打，把个扫帚棍都打断了。最后，母亲领着我到书店给人家赔不是，还了书外加饿肚一天。到了晚上身上的伤让我忍不住小声的哭出了声。母亲悄悄走到床前，搂着我的头颤抖着告诉我：“儿啊，人穷但不能做下三滥的事，妈这辈子最怕叫人戳脊梁骨。”

岁月可以磨去苦难的棱角，然习惯的养成只会被年轮刻划成粗线条，越来越刻骨铭心。我和妻子都很爱看书，从儿子一降生，我便和妻子四处购买读物，为儿子做准备。一次妻子认真地问我：“我们都已过了不惑，阅读到底有什么用？”我说：“我们是老了，也没有了年少轻狂，但阅读至少可以疏通我们的头脑，不至于提前痴呆。最起码给孩子做出一个样子，别让他们输在了起跑线上啊！”

龙应台曾经写过一本育儿的小书，《孩子，你慢慢来》。但其实，“慢慢来”这三个字应该对父母说才对。放慢自己的步伐，放慢自己的思维，融进孩子的世界，与他同行。读物的力量真是伟大，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儿子也有了听、看读物的嗜好，直到有目的的寻找能给自己带来欢乐的书籍。当睡意已朦胧，而他却仍在执着地问：“鸡爸爸，一唱歌太阳就能升起来？还是太阳升起来以后，鸡爸爸才开始唱歌呢？”

现在是一个普通周日的夜里8:45分，妻子上中班。母亲的电话不期而至，我知道，该我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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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