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见 || 刘建宏：爱若匆匆，此恨无穷（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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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若匆匆，此恨无穷》
文｜刘建宏
天边的最后一丝霞光也被黑黝黝的群山给淹没了。
光线渐暗，暗的有点阴森、突兀。山风夹着林木吐出的湿气从对面大山的豁口吹来，凉飕飕的，很舒服。夜幕慢慢地降临，一弯“七月七”的新月却悄悄爬上了林梢，有意为这黑魆魆山野点了盏油灯。惨淡的月光下，一家农舍的牛棚里透出了微弱的光；牛棚的边上是杂草丛生的小路；小路的下面是一条叮咚流淌的小溪。溪边的不远处两只疲惫不堪的牛虻正聆听着蟋蟀划破寂寥的夜空美妙弹奏——
公牛虻吸了一口草叶上的露珠，淡而无味；吐掉露水，做个深呼吸提提神，用坚硬锋利的嘴巴猛刺进将老的草干，草老而汁尽，不免垂头丧气。回头看看身旁有气无力的母牛虻，轻轻地推了推，柔声道：“亲爱的，你就喝点露珠吧！整整2天不吃不喝的，真令我担心——”
母牛虻没有立即回应，用坚毅的目光看了看公牛忙又指着月光下沾满草叶的露珠，说道：“毫无营养的东西，只是叫我填饱肚子吗？你都吃不下的东西，叫我怎么吃？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活活地饿死吗？——”
母牛虻一边质问一边把目光投向了发出微弱亮光的牛棚。公牛虻瞬间领悟了母牛虻的意思，劝慰道：“我们失去的同伴还少吗？短短的几十天就剩我们两个了，你还是要存心和人类作对吗？”公牛虻哀伤近乎乞求的目光望着母牛忙。母牛忙沉默着没有回答，公牛虻从她坚毅的目光里读懂了她不可逆转的意向。
“难道你还不明白，牛自身的防御能力就够我们应付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人日夜守着——守着这头即将分娩的母牛；难道你还不明白人类发明了多少可怕的武器来对付我们，仅凭那种气味就连比我们强大几倍的蟑螂、臭虫都伸胳膊蹬腿，瞬间毙命；我老远闻着就晕头转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公牛虻用告诫的口吻对母牛忙说道。
正是这告诫的口吻激怒了母牛虻：“你这个懦夫！算我瞎了眼还跟着你！”母牛虻骂完愤愤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展翅向牛棚透出微弱的亮光飞去。公牛虻看着她箭一般的身影，忐忑不定的心突突直跳。
今晚，他的预感很糟，恐惧如同千万条虫子啃噬着躯体，让躯体在草间不停地颤抖。这使得草叶相互摩擦碰撞发出恐怖的“沙沙”声。他好想看到她，亲眼看到她是安全的。虽然他无法制止她噬血的欲望，但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个家将面临灭顶之灾。
月牙儿慢慢隐去，天际的银河更加清晰。他似乎看到了无数的喜鹊在为牛郎织女搭桥，牛郎用竹筐挑着两个孩子站在岸边深情地望着对岸；对岸的织女泪眼婆娑，伸出双手，身体前倾有种迫不及待与牛郎、孩子相拥的姿态又极像投河自尽的样子。他被这可怕的想象惊醒了，感觉更冷了，翅膀也更沉重了。这时，她仍然没有出来。在迫切的等待中，不由得让他想起了他们的前世。
他们的前世是两条自由自在生活于大海深处的小黄鱼。他们三五成群悠然自在地游荡、开心地打闹嬉戏。那时，他年轻帅气又是他们这个小部落的首领，深受子民的爱戴。当然，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深深地爱着对方。他很渴望与她早点步入婚姻的殿堂，因此起早贪黑，为了将来衣食无忧的物质基础而奔波。
他为了建一座舒适的房子，往往游出上百里寻找海底最美的珊瑚礁；为了让她吃到喜欢的食物，他常常守候在虾米的门外整夜不睡；为了寻找一枚她最喜爱的珍珠做聘礼，险些被蚌壳夹掉了尾巴。当他把那枚璀璨的珍珠双手捧到她面前时，她却哭了，哭得那么伤心——他曾未见过。可是，几天之后，她却与丑陋无比的带鱼结婚了。
那个带鱼经常趁他出外奔波的时候就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多次击败了来侵犯她的坏蛋。带鱼虽然很丑，但带鱼的勇敢他却无法比拟；她说，他无法给她和孩子一个安全的未来。他伤心地退出了，但心甘情愿地追随着她。到了这一世，也无怨无悔地陪她做了一只令人厌烦的牛虻。
他被一种揪心的等待煎熬着。等待是懦夫的表现，自己应该向带鱼那样勇敢，在她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应该坚定地守护在她身边——无论生与死。他突然振动双翅向着牛棚透出亮光的窗里飞去。
他奇怪地发现：她没有吸那头母牛的血而正伏在似醒非醒的人的胳膊上忘乎所以的吸着，灰色的翅膀在不断的抖动。
他又恐惧地发现：左臂动也不动的“人”正悄悄地抬起了右手——“快——躲开啊！”
他撕心裂肺地大喊，可是来不及了，她痛楚地蜷成一团，掉到地上去了。他飞近她，跪在她血肉模糊的身边，泪如雨下。 她吃力地睁着眼睛望着他，静静地，也流下泪来。
“可惜啊！真可惜——你把我们俩都葬送了——”他流着泪，已泣不成声，试图扶起奄奄一息的她。
“为什么？你总是不肯听我的劝；为什么？非要吸人的血，吸牛的血不是安全很多吗？”公牛虻歇斯底里的质问。
“亲爱的，此时能看到你的身影并陪着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需要营养——露珠无营养——草汁枯竭，我必须吸血——但我不忍吸牛的血——她也将是一位母亲——我们的病毒会传染给她的孩子。
我知道我会死，但是你会继续活下去，人类不会伤你的，因为你没有冒犯他们——”她显得筋疲力尽，说完努力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生了孩子，我也就会殚精竭虑而死，但这是我们做母亲的责任——就算是被千万人的唾骂甚至拼掉性命也要为后代提供最好的东西——这是铁的法则——人类如此何况我们——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追问道。
“当你阻止我，就证明我们的爱还在继续；你不顾一切来到我身边就说明我们的爱已超越生死——此生应无恨。任何事情你肯定愿意为我去做就算是死你也不会眨眼，如果我告诉你，那么这会儿死的就是你了——我舍不得呵——；
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你死了，我们的孩子就成了孤儿——如今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为你生一群孩子——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想还，结果欠了你更多——上辈子，我们是小黄鱼。
其实我一直爱你，可是我却嫁了并不怎么爱的带鱼——因为他给了我你所没有的安全感——你知道吗？我们生活在深海里，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人来保护——我们的后代在未孵化成功之前就会被其他鱼类吞噬——你送我的那颗珍珠——好美，晶莹剔透的，可是那是爱情，单纯的爱情支撑不了长久的婚姻和对儿女的责任——我没有嫁你，你恨不恨我？”
“我们的爱一直在路上，何恨之有？”他拼命摇头，紧紧地抱着血肉模糊的她泣不成声。
“是我不好，上辈子没能力保护你；这辈子又没保护好你；让你受这样的罪——下辈子，我们做人好吗？我会努力当个人见人怕、足以把美国总统奥巴马赶下台的官——把你和孩子保护起来，让我们的爱继续继续——”
“不，不——还是做两颗芳香的樟树吧——就长在溪边的小路旁——为过往的人遮风挡雨——彼此又能相互守望——长长久久——”
最后一丝笑容迅速地从她脸上抽走，她喘微弱的气息，泪水哗哗地流下。
“危险！快跑——”
他听到她的呼声后，迟疑了好一会儿，回头向她坚毅而无悔的一笑：“亲爱的，我们不是要做两颗相依相偎的樟树么——生死相随的樟树——”
“啪”一蝇拍重重地落在他们身上。他本可以逃离，但他没有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几乎把她压在了身下。
“哼！又打死了一只——”
他们的血肉溶在了一起，样子很像两颗相依相偎的樟树。
（2016年6月18日修改）
刘建宏，网名“幸运兔”、“兔子先生”，70后。陕西商洛人，职业教师，自2009年走入网络“以文会友”至今。
先后游走《九月家园》、《西部文学》、《商洛论坛》等各大文学网站，有近百篇文章发表于此。2012年被西部网授予“先进个人”、西部文学授予“十大小说家”等。自谦：自己只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不求荣誉，只求更多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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