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锋 || 粮食（连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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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连载8）
作者｜刘锋（陕西洛南）
老李这才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眼，才知道我就是那个上过粮校发表过文章并毕业分配到寺耳的那个小伙子。
只听老李说：我知道，寺耳那个粮站的主任，脾气倔，在粮食局开会时在一块吃过饭，不过人却是挺好的，怪就怪当时娃上班时没有打招呼。这样吧，娃既然回来了就先回来，以后我有机会给说一下，如果娃暂时没事干，就先到我这里来上班，保证不亏待娃。说完，看着父亲和我。
父亲说那行，叫娃先在你这里，寺耳的事随后再说，现在有啥活你就给安排。末了一句：叫娃啥时候来？
那就明天吧。老李说。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我在父亲的房子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就到了昨天说好了的挂面厂。
李伯（老李）已经在自家对面的办公室，我进去后他便打电话叫了一个人来，让来人安排我在包装车间上班，由于我是学校毕业生，又在实习期，李伯便给那人说，给我每天按三元钱计算工资，我心想，这说起来比在粮站每个月的六十元还多三十元，我便有些感激，便想着在这里好好干，不能让李伯和父亲再操心。
走进车间的大门，按照车间管理规定我换下脚上穿的布鞋，换上车间专门配发的白色网球鞋。
原来还以为会很冷，进门后却有丝丝热气迎面吹来，渐至车间里间，也就是工作间，却见几个年轻的女工在那里紧张地包扎着挂面。各自的工作台上已整齐地堆放着许多把已经包好了的挂面，车间主任给我安排的工作是给各个台面上的女工分发从烘烤车间出来的干面条（挂面），并在空闲的时候把工作台上的挂面按十个一捆给捆好，记好各自的数量并堆放在库房的一角，我害怕我做不好，但他说那很简单，说我肯定能干好。
我由于心情郁闷，虽说刚找的工作我已经上班，但心里总有一种压抑感，总感觉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到底应该怎么样，我一时也说不清。机械地重复着领导安排的工作，听着车间女工的嬉笑声，我的外表很平静，可谁又知道我内心的波动呢？
待到下班，待到中午上班，我的心情才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我是一个随和的人，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不用太长的时间，再说车间机器的轰鸣声和工人在工作中的谈笑声也感染了我，让我没有理由板着脸做事，虽然我对这些女工都不认识，但我看得出来她们待我都很友善。
她们尽管在闲谈着生活中的碎事，但各自手中的活却并没有慢下来。后来我才知道她们是按各自包装挂面的数量来计算工资，也就是现在说的计件，在国营厂子里，她们是在计件发工资！
我心里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在九四年的时候尽管人们都在喊着“破三铁”但真正却没有一个厂子实施，死工资人们一个月一个月照常领着，只有碰到有文件有政策的时候才极个别或普跳一级工资。
人们除了工资之外的收入就是卸车装车，但这些费用的领取是要到地方税务局去开具专用税票，也就是工人在工作之外下苦赚的钱在分到各人手中时都是交过税款之后的。
或许也就是基于这样的认识，也就使我过早地知道在工作中除了最基本的岗位工资后，下苦还可以再挣一些钱，现在想来，我不由地笑了。
随后的十多天里，我按部就班地上着我的班，一方面加上心情的好转，再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好奇心驱使，我跑遍了挂面厂的生产车间，并熟悉了工艺流程，而其实说白了挂面厂的工艺流程和农村家里压面的程序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就是厂子里每天要用掉将近一吨的面粉，面粉在经过一次性用水稀湿后在搅拌机里不停地搅拌。
不像在家里用手弄，将面搅拌到一定程度后再运到大型压面机上，面条整齐的出来之后经过烘烤车间高温烘烤，待到包装车间时面条已经干透，而不像在农村面压好后在太阳底下晾晒，各人干各人的工作，只是有些人上班迟早不同而已，厂子里的工作量大，生产量大，工人多，费用多，烘干后的面条经过切割再送到每个包装工人面前，工人们便将生产出的挂面十个一捆，捆在一起包装之后用厂子里的工具车送往粮食局下属的各个粮站。
每天送出的虽很多，但结算回来的货款却不多，大部分的粮站都在欠账。
最好的便是这一车送到后结前一车的账，一般情况的都是送出去货拿回来的是欠条，而不知道再过几个月才能把货款收回，所以在我到厂子上了十几天班之后厂子领导安排暂停生产，让职工自己蹬三轮车转街道去销售挂面，同时并承诺工人工资不会少，销售挂面时每一把挂面再付工人一毛钱工资，一捆就是一元，一天如果好的话销售上三四十捆就是三四十元的提成，钱可以顺便在交回的挂面款里扣除，并宣布为了保证工人的钱能挣到手。挂面出厂后必须按统一价格销售。
这么多的措施，这么好的优惠条件，工人们一下子高兴极了，当然也包括我在内，我想着自己一定能挣到一笔钱。
不知道谁说过，生活在给你关闭了一扇门之后，将会把另一扇门给你打开。虽然我不知道另一扇门会是什么，又会在何时打开。
所以我总是半信半疑，但我总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这在当时我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时不时心里总会泛起一丝不快，总想着我一定会重新回到我应该去的地方，但是目前暂时还不行。
销售工作开始了，车间工人能力大的动用厂子的工具车把挂面送到关系好的各基层粮站和附近的工厂，据说最远的挂面送到洛南县最北边的陈耳金矿，而没有社会关系和能力的像我这样的刚毕业的学生，有的只是凭借对工作的一腔热情，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而在当时和我在一起用三轮车推着卖挂面的是车间一个姓张的妻子。张在车间是修理工，属于后勤人员，妻子在车间上班，由于平时经常在一块相处，并且我一直尊称人家为“姨”。所以在推销挂面时，她首先想到了我，按我当时的想法应该是姨一方面是感觉她是一个女的，在卖挂面时一个人既要看三轮车上的挂面又要给用户送货，这不安全也不方便，二是感觉我是个小伙子，有的是力气，又是从学校刚毕业，应该比她行。再说下坡上坡三轮车一个人也不好控制。
但是她却忽视了两个问题，即：我性格孤僻，不会蹬三轮车。所以在第二天早上我们从库房里领出挂面并装在三轮车上准备出发时，姨让我蹬车，我说不会，姨好像不相信，但看着我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骗她，她便和我推着三轮车向外走去。
库房到厂子的大路边是一处下坡路，虽不是很陡，但装满了一三轮车挂面的车子向下的冲击力是很大的，好在是往出走。姨推着车子我在后面拽着，就这样我们俩慢慢地终于将车子推到了大路边，坐在车边上歇了一会儿，姨笑着说，走吧。
厂子的对面是县粮食局，顺路西边是民政局，顺路东边是检察院，只不过到民政局是走上坡路，很费劲，所以便决定往东走。因为东边过检察院就到了农贸市场，再过县河桥还有饲料厂和铁厂等几个厂子，卖完这些挂面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我们却碰到了最大的问题。
一路向东。由于这里的住户都在挂面厂跟前，所以平时都已经买了一些挂面在家里备用。我于是还像刚才一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护着车子，一直到东街上，东街虽然没有农贸市场繁华，但在路两边门面房的空地上还是凑拥着一些人，卖豆腐的，卖青菜的，卖西红柿的，连同卖包子的跟前都拥着一些人，卖菜的吆喝着自己的菜，卖包子的吆喝着自己的包子，在吆喝中，人们各自都选好了自己所需的东西付了钱，高兴地向家里走去，可是我们俩却像木偶一样推着三轮车走着。
车子停在东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们好像没看见我们一样，没有一个人到三轮车面前来买挂面。我们默默地站在车旁，看着别人在做生意，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于是整整一个上午，我们仅仅卖出了两把挂面，这还是放学回家的学生为做中午饭救急买的。
肚子饿了，没有人买挂面，可饭还得吃，于是我们把三轮车推到了“千里香”馄饨店门口，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又到街口买了两个烧馍，一人一碗馄饨一个烧馍，基本上还算吃饱了。走出店来又坐到三轮车车帮上，我们开始考虑今天怎么把这一车挂面卖完？
（未完待续）
刘锋，笔名柳枫，望月楼主，陕西洛南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国学艺术研究会会员。现供职于洛南时代领域华阳老街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出版作品有《月亮里面有棵树》、《草尖上的泪珠》、《轻轻给你说》、《浮嚣中的一片净土》及主编鹿池川文丛《鹿池夜月明》。作品散见于《商洛日报》、《商洛诗歌》、《青年作家》、《消费者导报》、《中国粮油市场报》等。
《嘉年华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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