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走归来 却成了巨人

May

22.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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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童年的记忆里有一座蓝色的迷宫，那是我和奶奶夏天常去的地方。还没上学的时候，夏天的脚步总是围绕着小花园里的绿叶有条不紊地蔓延，时而阳光绚烂灼热肌肤，时而阴云雨落打湿鞋尖。这些画面，都围绕着那座贴满了蓝色磁砖的圆形迷宫。那时我和奶奶常常将大把的时间绕在里面，心情像是流动的云追逐着雀鸟的同伴，你有愿意呵护的人也有人心甘情愿地给你关爱。

如今，我偶然地走过旧时花园，大部分的游乐设施都已被花草和停车场取代，但那座蓝色的迷宫却依然在，只不过它变得那样小，那样矮。走近它，我竟可以轻易地迈过障碍墙，直达迷宫的最里层，俯看中间树立起来的一根红色墙柱。那时我们围着它躲猫猫，但眼下显然它已藏不住我，我站在它旁边显得犹如一个巨人，孤单且没有秘密。

迷宫变得又小又苍老。同样的，奶奶家的楼梯变得又窄又旧。许久没来了，像老街坊于遥远的异乡偶遇，乍一看是陌生客，再一瞧便瞬间勾起许多记忆里的片段，仿佛回到当年。推门而入，屋里的家具都变小了，床变窄了，茶几变矮了。我蹲在地上，看不到茶几下面的柜子。小时候也是蹲在这里，目光不偏不倚地就能落在柜子里面，现在低下头怎么用力也弯不到柜子面前，果然它们都小了，也老了。

时间会带走一些空间，那些我曾奔跑在地板上的空地，都被岁月压榨得只剩几只脚站立的面积。那面曾高高仰望的墙壁前，如今衣柜弯下了腰，钟表低下了头，桌面也落到了腰间，那两个锋利的桌角也终于无法成为我磕碰头的隐患。可是，我站在这里却觉得拥挤，仿佛四面八方的回忆都涌上了心头，要淹溺此刻的自己。

果然，有些东西是会因时光而缩水的，不管是你喜欢的还是畏惧的，它们都会在时钟的摇摆中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微不足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或许我们的脑袋只有那么大地方，装不下太多回忆，于是当新的事件挤进来时，曾经的记忆就会被压缩，曾经重要的人、重要的事也会被装进狭小的硬盘里，未到用时，不会开启。

随着时间的增长，我的夏天变大了，变得不再是那片小花园，而是大江南北、五湖四海。我走出了很远，归来却成了巨人。我努力挤进曾经的夏天，却发现它们已被压缩得完全失真。也许那片我记忆里的夏天已经成为了一片永远回不去的土地，那里的一切景物都很庞大，大到包容我所有的懵懂和过错，大到足以让我奔走余生也跑不遍，登高远眺也望不尽。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一个地方吧，那里有着同样的迷宫地标，有着同样忽晴忽雨的夏天。那里很远，远到终生溯洄以求也无法触及。那里没有名字，兴许也只是脑海里一片奇卉花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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