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张艺谋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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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一秒钟”……

历史总是向前的，回望过去为的是不遗忘，因为深处娱乐时代的我们太容易忘记。曾有人说，遗忘就是背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言不虚，而且颇有几分警示的意味。

《一秒钟》的历史背景虽然没有交代，但对于熟知这段历史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镜头从一个行走在沙漠中的身影进入，布满盐碱的土灰色中山式衣服，年代就在那里了。当张译穿越沙漠出现在电影散场后的院子时，我的心里其实已经对这个电影了解了一个大概。

《一秒钟》的电影底本应该是根据严歌苓《陆犯焉识》中的第一章改编的。随着电影的展开，我愈加确认了这个想法。只不过导演和编剧将这一章的内容深入拓展开来了，截取了苍茫人生中一个片段，让亲情占据了这部电影的核心，而对造成人物命运的缘由缺乏更加深入的探索和挖掘。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毕竟要触及到历史话题。

在电影中，张译扮演的劳改犯没有姓名，有人说叫张九声，但直到电影结束的演员表里也没有提到这个名字，别有深意。从头到尾我们看到一个没有姓名的人在戈壁上演着一场悲情又温暖的故事，人内心的卑微与高尚被有节制地一层层剥开，展现在观众面前。一个没有姓名的人物概括了一个时代背景下千万人的特殊身份，他们的姓名逐渐被荒漠戈壁吞噬，也被亲人们深深藏在心底甚至慢慢被淡忘掉。也许，直到他们得到释放的那一刻，姓名才又恢复了存在的意义，而不是一种标志。

电影围绕一盘电影片子，展现了人在困境中的无奈与挣扎，张译为了能看到女儿映像的挣扎，刘闺女为了做胶片灯罩的冒险，范电影为了保住放映员位置做出的选择，这些困境如此真切，让我们为每一个人物的命运都捏着一把汗。相信在看完片子的那一刻，我们都会掉下眼泪，即使是背景做了足够的模糊处理，也一样达到了应有的煽情效果。这煽情效果，是通过故事的曲折，一层层铺展开来，其中的真情应该是潜藏在每一个人心里的。

当刘浩存扮演的刘闺女最后穿着崭新的棉袄出现在张译扮演的劳改犯面前时，观众积累了一个半小时的眼泪终于有了留下来的借口，此时他们不就是一对父女吗？片尾曲《一秒钟》，刘浩存清澈而朴实的嗓音让人内心无法抑制的忧伤。“再重逢一秒钟，须臾即永恒。浮云落日诉平生，一帧帧光阴。再相拥一秒钟，回忆定终生。游子故人晚来风，满月杯酒中。”张译的演绎可谓精湛，每一个眼神都让人记忆深刻，一个怀揣着真挚父爱的形象，在《一秒钟》中久久徘徊激荡……

影片里客观地再现了时代背景下人们对于电影的渴望。范伟说“电影片子就是眼珠子”“盼星星盼月亮，两个月才盼这么一回，放电影就像过年。”这让我想起一部经典电影《天堂电影院》。电影《天堂电影院》里在结尾当男主角回到故乡的电影院，他得到了放映员留给他的一盘剪接出来的片子，其中汇集了所有被删节掉的关于爱情甜美瞬间的电影片段。如今，我们回想范电影送给张译两帧有他女儿映像胶片的片段，不就是导演对《天堂电影院》的致敬嘛？！同时，通过这一艺术化处理，为电影结尾的情感升华埋下了伏笔。

张艺谋在《一秒钟》里展现给我们的对于电影的看法又是什么呢？显然，通过电影我们看不到高大上的炫技，更没有什么动则千百人的大场面，那么这个简单的一波三折的故事，通过平铺直叙的叙事手段想要告诉我们的是什么呢？张艺谋老了吗？也许是这样的，但也许是一次对电影的回归呢？他不是在通过电影告诉我们电影的本质吗？！讲好一个故事，有多难！老之将至的张艺谋回到了故事本身，也回归到了人最朴素的情感本身，只有这样的电影才能在心中久久回荡。

如果，我们看过电影再来看一看严歌苓老师的小说《陆犯焉识》（也曾被张艺谋改编为电影《归来》），那么我们能够得到的思考可能更加完整，更加丰富，更加深刻吧。毕竟，我们都活在历史和现实的交叠之中，艰难地走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