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人们会同情这位昏君：纪念人生第一次失去尊严的时刻 / 开普饭

我还没有开始学习逢迎献媚、弯腰屈膝这一套本领；

你们应该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悲哀教给我这些表示恭顺的方法。

——《理查二世》朱生豪译

人不是天生就能屈尊，“士可杀不可辱”，是人本能的决定。

不管一个人犯了多大的错误，当他的尊严被别人踩在脚下时，他也是有痛苦的，这个痛苦，如果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也是能引起人们的共鸣的。

理查二世就是这样一个犯了大错，但痛苦被莎士比亚扩大到人人同情的角色，读完理查二世的人都会说，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莎士比亚笔下的理查二世经受的痛苦，是他平生经历的第一次侮辱。身为国王，他不懂卑躬屈膝为何物，直到王冠被人拿掉。而他必须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另一个人屈服，这无非是公开处刑。

《空王冠》的理查二世篇，本喵演绎了一个无助伤心的小公主，被没有必要地公开践踏尊严。在这段里，本来亨利四世已经称王，却还是要叫理查二世出来溜一圈，交接什么仪式。这一交接，整个舞台都变成了理查二世的。他从一个昏君，变成了一个被众人欺负，被脱光衣服拿出来游行的罪人，但当他说出自己真实的悲伤，自己被背叛的痛苦，他就成了一个受难者，一个耶稣基督式的圣人。几百年后，福柯说，这就是公开处刑被废止的原因，罪人通过曝光和受难，反而变成了圣人。

这是傲慢一生、不知尊严为何物的他，受到的第一次侮辱。他说：

我还没有开始学习逢迎献媚、弯腰屈膝这一套本领；

你们应该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悲哀教给我这些表示恭顺的方法。

然后他用这段“多给一些”的时间，痛哭起来。这时时间停止了，人们屏住呼吸，看着他哭泣。

但现实生活中的我们，尊严第一次被生吞活剥的时候，却没人给我们多一些时间去适应。“哭”的时间，只是偷偷在心里泣血。

也许是儿时远方亲戚恶语中伤，也许是在学校受到老师或同学霸凌，也许是长大后一次不愉快的购物经历，伴侣突如其来的家暴，或老板一次劈头盖脸的训斥。也许都不能立刻反应过来，事后才明白，心灵伤口早已流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