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王建平《女人系列之暖冬》
文/王建平
【作者简介】王建平，四川省作协会员。多年间断创作，有作品散见《四川文学》《青年作家》《小说林》等报刊，有多篇作品参赛获奖并入选集，出版小说集《那一盏灯》和《甜月亮》。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一九二九，怀中插手； 三九四九，冻死猪狗；五九六九......” 入九了，这座城市最冷的日子不期而至。
小区内围墙边有七八个垃圾桶，这地盘是秋芸和冬麦固守的领地。她们每天会将业主们装修后丢弃于此地的纸板、塑料、铁丝铁钉、铝线铜丝等杂物选择收走。次日一早运渣车要拉走小区余下的垃圾。
晚上十点前，俩女人谁也不撤离，两双眼睛穿透依稀暗淡的灯光，猜测对方今天储存着多少喜悦，当然，耳朵同样不闲，在听，远处丢弃的“成果”是在左边或右边的哪几个桶里。并排有八只桶，归谁？纯属是运气了。况且你今儿左四明儿就该右四，每日轮换着。白天里两墩屁股一般不能坐着，小区内的清洁区两人各包一半，除草，浇水，路面清扫。每天各自所拾废品变买后抵工资。
这样好，小区保安大哥的衣服在冬天有人争着洗。
这样好，大哥们花白胡须下的嘴里吸的烟与喝的酒更有保障了。
残月下，俩女人会并肩坐在门卫室后面的背风处休息，这里静。坐久了，偶尔谁也不免从座位下挤压出一丝儿怪怪的响声，这时她俩便毫无顾虑笑起来。精神了，目光从远处高楼冷冰冰的身躯上收回来，几句话无头无尾从嘴里溜出。
秋芸说，妹子，我们把守这些桶怕有半年了吧？
冬麦回答，大姐，也许有了哟。
冬麦又说，有时想来，心里也怪堵的，都是人，人家守男人，我们守废物？
可能这就是命吧。秋芸迎合着说，我总担心着，这样下去长久了，真怕拖垮你的身子。
冬麦声音低低的，大姐，你的身子看起是要壮实些，但也要护着点。你我要不是家里有难处，谁会在这儿熬更守夜呢？
夜色中秋芸淡淡一笑，眼里储满的亮光射向远方，说实在的，她心里真心疼冬麦，真怕冬麦的身子骨点啥。
一天下午，秋芸的儿子来了。儿子给他妈妈看了好几张高考模拟考试成绩单。不错，均在600以上。秋芸喜极而泣。冬麦第一次见到大姐的儿子。小伙子虎头虎脑的，整整高过大姐一个头。冬麦的眼睛追着人家的儿子看，木偶般地定格在那里，空中飞下一片枯叶，冬麦回过神来，敬慕的眼神落在大姐儿子身上，侧身揉起眼窝子。
秋芸的儿子一走，冬麦一把拉过秋芸，说，大姐，你儿子太争气了，我？我想退出去，这儿全归你，也算我对你儿子的祝贺！
秋芸拉下脸说，妹子，那咋行，你不是说你的女儿也快考吗，我们干这虽挖不出个金山银山来，守下去也还可以给娃们补贴点生活费嘛。
后来两人商量出一个新方式：两人半个月轮转一次守小区，说不定效果要好些。
谁在先？秋芸灵机一动，去门卫室要保安做了两个阄。抓阄结果，还是秋芸抓到了一个“上”字。冬麦乐意接受这个结果。但是，后来让出机会的仍是秋芸。因为秋芸知道了冬麦在这里找钱不是为了给女儿凑学费，所以，她当着两位保安大哥的面，对冬麦说她要去检查身体，上半月就由冬麦顶着，她下半月就再回来。
秋芸走后，冬麦的收成是原来的两倍。她想，再坚持一下，自己的计划就一定能实现。
一月后，秋芸仍没回来。门卫又安排了一位叫春柳的女人。
春柳获准进小区后，当着两位保安下跪了，也跪着喊冬麦为大姐。
冬麦当时懵了，这位妹子的膝盖咋这么贱呢？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冬麦在小区门口叫住了春柳，要送给她2000元钱。冬麦说，妹子，我后来才知道你病在床上的儿子急着用钱，拿着吧，就算我借给你的！
春柳流泪了，金灿灿的阳光下，泪水闪着光亮。
冬麦将钱按在春柳怀里后转身离开了。
冬麦小跑着没停下来，跑到了一片空旷地带，她才将身体靠在一棵树干上，气喘吁吁地对着远方说：儿子，昨天、昨天、我又给管你的狱警打过电话了，两月后，我一定、一定来看你......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