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汉先生纪念
1998年12月10日,牛汉先生在书房(张发栋摄)。
二O一三年十一月三十日,在牛汗先生赴安养世界的两个月后,我写了一篇《牛汗先生和我》的追思文字。一晃,八年的时间倏就除,至今在我的记忆中的还是读他散文与诗以及去北京拜访他的情景。这些个细节大多记录于曾经的旧文里,往事重提,原本没什么意思,只不过间隔日久,又撞见先生的忌辰,便捡出来重温以表明我怀念的情感而已。我说:
“今年的10月18日,朋友陈卫锋打来电话问,今天的《光明日报》看了没有,说是人民文学出版社原副总编辑何启治写了一篇《天安门城楼是我第一个打开的…… ——送诗人牛汉走向天堂》的怀念文章,里面特意提到牛汉先生于9月29日上午吃早饭时悄然辞世。
“ 这最后的一句我听了很是欣慰,因为我深爱着的先生以九十岁的高龄且无遭受半点痛苦走的非常安详,也正应验了他曾在看望病重的萧军后写的有生以来第一篇关于死亡的文章开头谈到的,'几十年来,我经历过不少次与死亡相近的痛苦,但我一直蔑视死亡。’在牛汉先生不多的送亡友的文与诗中,我都觉得凄美的足以憾动人的灵魂,而最让读者羡慕也是牛汉先生最神往的境界,应属他的诗《临终前的渴望》里记述的:绀弩临终前/对老伴说/'我想吃一个蜜橘’/绀弩吃了整整一个蜜橘/吃得很香很香/连籽儿都没有吐/吃完之后就安静地睡着了/再没有醒过来……/绀弩苦透了的生命/最后终于尝到了一点甜蜜的果汁/唉/但不知蜜橘的种籽,在冥冥之中是不是会发芽/”诗后,牛汉先生还特意加了附注:一九八七年三月二十七日艾青生日那天,我去协和医院看望艾青,他对我衷伤地讲述了诗里写得情节,最后他感叹地说:'绀弩的病房就在我的对面,他走得安详,他的死是仙逝。’牛汉先生赞叹道:艾青说老聂是'仙逝’,'仙’字用得有神。这许多年来,我的许多朋友先后去世,数来数去,只有老聂死后配成为仙。’由此我想牛汉先生似乎也可以得到'仙逝’一词,这实在是意外的幸事了。
“我知道牛汉先生大约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经常去《甘肃日报》社武扬老师处求教写文字的方法,一天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一本绿原、牛汉编的《白色花》,于是我知道了胡风,知道了'七月派’诗,知道了为诗而受难却无罪的人们,如阿垅、方然、芦甸、郑思、化铁、鲁藜、罗洛等,读了他们的诗,尤其热爱牛汉先生的《蚯蚓的血》《巨大的根块》《麂子,不要朝这里奔跑》,他的呼吸他的血液汩汩的流动,我居然能真切地从字里行间倾听到,并让我的眼睛涌出热热的泪水。也许有人觉着作者与读者之间产生出这般情感上的融汇已经是极限了吧,其实还远不止此,一首《华南虎》开拓的令人震惊的景象和虎的不羁的抗争气魄,我一边读一边萌生起忿激的冲动,竟渴望着就像那只被囚禁的老虎似的发出宏亮凄厉的呼吼。一九七三年六月,牛汉先生去桂林动物园见一只被锯掉趾爪的华南虎在铁笼内的水泥墙壁上用四只破碎的趾爪刨出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远远望去如一幅绝命诗似的版面,他遂用震惊的心纪录下困境中的坚毅不屈,更有'……滴血的,巨大而破碎的趾爪!’牛汉先生在他的散文《我与华南虎》里回忆道:我觉得,华南虎不羁的灵魂,掠过人们的头顶,腾空而去,总属虚幻,即使让人看见它的'火焰似的斑纹,火焰似的眼睛’,总感到还没有写出最震慑人心的那个特殊的形象,应当让滴血的趾爪掠空而过,让虎爪的受伤的血,一滴一滴,象灼热的熔浆,灼痛那些沉闷而麻痹的灵魂!’躁动不安的思绪容易流为空洞,牛汉先生却能准确捕捉沸腾血液中最跳跃的因子,千姿百态的叙述容易流为轻浮,牛汉先生总能深厚如地下深渊喷出来的地火,自自然然地燃烧在读者的面前,这需要大智慧,有对大美境界的敏锐度,更重要的是要有浓烈甘醇的艺术个性做底子。
牛汉先生自画像
“牛汉先生的创作生命感,壮阔凝重,兼具阳光般的温暖,被他感动的心灵欣喜的想要哭泣。我的这种体悟会招致不少非议,被指为爱屋及乌也说不定的,所幸的是关于文字与创作的关系,他在同诗家郑敏的通信中系统地谈到了这个问题,他说:
“你的信的措词那么庄重,那么肯定,使我由不得也相信了,我的散文写得竟如你赞许的那么好。这本小书,是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子,但在我心目之中,她其实应当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近乎原始的创作,她比我后来的诗生成的年代要早。她一直在我的生命之中活着,我有感觉。如果不是近三、四年来人活得过于寂闷和松宽,使我从世俗的'人格面具’中解脱出来,这些潜藏在生命深处的篇页(画满了插图),可能永远也打不开,更不可能变成为有形的文字。……你问我这些散文是如何写的?有的是我独自伏案静静地写的,大约有一筐以上,改的地方极少,如《秃手伯》《一半绿豆》等,它们生成就很完美,不容我改动一点。有些就难以定稿,改了多次。改的原因是,总觉得写出来的文字与内心哺育一生的那些生命(我把这些童年的梦境,看做是具有生命感的,血肉般地感到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不大一样,希望改得尽量能显现出那种原生的状态与声息,极难。常常因想得急促,写不出来,只能潦潦草草地写,字迹很难辨认(当天认得,过几天连我都难以索解),这些字迹如小鸟飞过天空时留下的似有似无的痕迹。……常常有这种情况,心里激动极了,那个已成形想出世的生命(一个故事,一个意象,一种情绪),撕裂着我,可是落笔到纸上,那些有声有色的小生命却死在文字的囹圄中。现成的文字很难与心里冲荡不已的还未成形的生命,成为互相依存的'天作之合’,太难写成文字。每个字、词语,都是由我生的,不是从传统的辞典中取来的。……形而上学地可以说,语言文字是活的,有生命感,但这些语言文字,只有与只属于它的那个灵魂相合成,才能显出语言文字的生命。我写了多半辈子诗,又写这么一些散文,深深晓得这创作的难度。通过文字,可能得到提高、升华、凝炼,成为独立的生命,但也能被那些规范文字所扼死,把活的变为死的。有不少作家只能以规范的文字制作死亡的很完美的'作品’,因为死的文字,可以由人随便捏弄。如果是活的,你要欺侮了它,它会反抗的。
“依靠广博的学问知识达到现代文学创作最高峰的是鲁迅、周作人兄弟,而有丰厚的生活磨砺和相当的文学根柢,完全凭着'母性的虔诚’让情感不做作的变成白纸上具有鲜活生命质感的符号,牛汉先生是举世无双的。从牛汉先生以上近乎让人难以置信的神秘创作过程的记述中,也许有读者会生出疑问,这样的状态下写出的作品就跟天书一样难懂吧。那么真实的状况又会是怎样的呢?当我们翻阅他的名文《绵绵土》、《祖母的忧伤》、《活着的伤疤》、《接羔》、《谈谈我的汗血气》、《诗,苏金伞和我》中关于他故乡山西定襄县往事的回忆和诗友间亲如兄弟的描述,顿使人觉得作者莫非是团火,其写《诗,苏金伞和我》的开头前两段云:
“诗人苏金伞是我的挚亲老友,诗连着我和他的心,命运更使我和他永不可分离。感谢伟大而丰美的人生和诗。
“在人世上,我已经活到七十三岁。有许多年人们把我称作'同志’,又有许多年没有一个人称我'同志’,只朝我'喂’一声,好心人才喊我'老牛’。近二十年来,人们喊我先生、老师、诗人、老前辈……多少年来,只有一个人把我叫'亲兄弟’,他,就是苏金伞。他不但视我为兄弟,还在'兄弟’面前加个热热的'亲’字。他长我十七岁,只比我的父亲小三岁,如此地亲爱我,信赖我,令我老泪纵横,这不仅仅是几个字,是从他心里吐诉出来的人间真情啊!
“记录得如此感情澎湃,满含着热热的体温,显见牛汉先生是个钟情的人,按照他自已的话说,就是“他的生命从里到外总是因期待与追求而振颤不已。
“我还注意到一个特别的现象,牛汉先生的有些文章全篇不分段,如《关于“弧”的玄想》、《〈三危山下一片梦境〉的附语》,他在近三千字的《任何主义都与你天关——致姚振函的信谈〈感觉的平原〉》末尾写道:'回头看看上面写的话,竞然没有想到分段,这大概是老年人的弱点,请见谅。’真是无独有偶,周作人先生晚年在《亦报》上发表的百余篇小品文亦不分段,舒芜对此辨析曰:'古人文章不分段,……分段的好处是眉目清楚,但对于周作人的文章来说,不好处也在眉目太清楚,破坏了雍容优婉的风致,伤于刻露。他晚年常常放弃了分段,显然同他要尽量避免刻露追求自然一气有关系。’从几句话可以看到,周作人先生的不分段或许有很大的'刻意’成分在里面的,并吸收了不少文言文的元素,故显得知兼雅俗,但牛汉先生的不分段是率性的无拘无束的,是他的真情实感如洪水似的冲决堤岸后散漫的奔流在大地上,——他的身心好自在,好快活,获得了真正的空矿的境界。
“在研读了牛汉先生的诗与文整整十年之后,1998年12月10日,我借去北京出差的机会,特意带了一块黄河石拜访了牛汉先生,现将日记摘录如下:
牛汉先生赠我的散文集《童年牧歌》
“我决意再次逃课,去拜访牛汉先生。走出招待所,等了十几分钟的市郊车后仍不见来,为了赶时间,只好坐出租车。幸好,这位年轻的出租车司机去过一次东八里庄北里,并没有费多大劲我便找到了牛汉先生的家。身高1米9的牛汉先生看上去并不苍老,身子骨还很硬朗,说起话来那股子刚劲好像是从内心深处爆出的,语句虽然简短,但极富感染力。他说:'近来我的眼睛不好,一个远视,一个近视,前些天右眼做了手术,植入了人工晶体,左眼还没有下决心。关于眼睛我已经写了好几篇文章,一篇发表在光明日报上。唉,眼睛跟着我受罪啊,什么样的臭文章都要看,当然也看了一些好文章,毕竟太少了。’我说牛先生的散文集《萤火集》自己阅读了不下十遍,对里面'关于文字与创作关系的通信’一文中谈及的'有不少作家只能以规范的文字制作死亡的很完美的作品,因为死的文字,可以由人随便捏弄。如果是活的,你要欺侮了它,它会反抗的。’我在最近的写作中才有点领会时,牛先生一下子有点兴奋:'你看到了,那是我在创作中用生命体验到的。我最初写散文,还是看了聂绀弩的文章,在他的启迪下开始的。一些人写东西总要先定一个框框,我觉得内容和形式是一块儿诞生的。’谈到甘肃,牛先生说自己对甘肃还是很有感情的,因为他的学生时代曾有一段时光是在天水度过的,……当我告诉他我的恩师武扬时,牛先生似乎对武扬先生有了解,说:'天津人,也因受胡风的牵连遭了罪。他到北京找过我一次,当时我正在外地开会。’……随后,我又提出能否看一看牛先生在散文《我与石头的情谊》中描写的几块石头,并为之拍照时,牛先生便带我走进了他的两壁是书,书架上摆放数块大小不等的石头,这间用于思考用于回忆用于流淌和凝固血汗般文字的居室,他一块块地向我介绍着石头们的来历,我还特意从牛先生手中接过他在湖北古云梦泽服劳役时,在阳光下翻土发现的那块鹅黄色的石头,情不自禁地学牛先生当年的动作,将石头放在自己的额头上,真像牛先生在文中描述的,感觉'沁凉沁凉的’,我的心一下子与牛先生的心贴得很近、很近,简直能体测到牛先生弹跃的心。抬手看表,已十一点多,耽误老人的时间如同耽误老人的生命,于是,我冒昧地请牛先生给我写几个字留作纪念,牛先生爽快地答应了,就在他铺纸写字的当儿,我抓拍了几张牛先生伏案的身影,如获至珍似的接过牛先生为我提写的拙扑遒劲的'得大自在’的手迹和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童年牧歌》,便起身告辞。在走出牛先生家之前,牛汉先生拿起我送的那块黄河石,边端详边抚摸,似乎已进入一种追忆往事的状态,喃喃自语:'这样最好,保持它自然的面貌。’当我紧握牛先生厚实的大手祝老人多多保重时,觉得他的手劲已握到我的骨头里……
“真的,牛汉先生紧紧的握力十五年来绝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减弱半分,至今仍沉甸甸地凝聚在我的心里,他走了,他却为我寒冷的心留下了一盆盆旺旺的火,那份温暖连五月的阳光都是无法给予的啊!
“最后,我向您,牛汉先生,深深地,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2013年11月30日病目。”
牛汉先生为我题赠的墨迹
近些年略觉得我有了一分进益,乃是知道自己肯吃一分辛苦。释家讲,人生遭遇,各有因果,那么仅就不佞的有所知,大抵是别一意义的一种报应也未可知。牛汉先生走了,可他对诗文质地的坚守,老实说,因他的离去已成嵇琴绝响,这对于后世的不益处亦确实不少的。辛丑九月二十九日,张发栋于兰州我闻精舍。
[附记]
写过纪念文字,似乎总有尚未尽释的情绪缠绕着我。到了二O一九年初忽能悟彻,牛汗先生是诗人,应以诗形诗质怀念他则更为恰切,尽管我捕捉诗思的触觉味觉向来迟钝,而于技巧表达上也很欠缺,但仍抱着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将感受性记录了下来。现将全诗抄录在这里,再次表达对先生的感念。九月二十九日又记。
悼念牛汉先生
不知是何缘故?
在这渐晴渐暖的二月天,
尽管风还存留着寒威,
人们还不愿寒衣离身,
我却像一团火站在你不语的文集前,
想写几句悼念你的话,
呵,牛汉!
你的散文,
你的诗歌,
是汗与血凝结,
带着绵绵的黄土气,
和着粗粝的砂。
我能摸到你,
这生命的语言的根,
由土捏成
——从字里行间!
牛汉!
在你眼里
水的行进常被沟壑、堤岸奴役
——陷落,咆哮,弯曲,缓急
即使波澜壮阔,
也是扭曲变形下的身影,
它奔涌不绝地冲撞声
是要摆脱束缚的呐喊。
呵,牛汉!
你渴望你不被禁锢的沙土一般
苦涩而燥热的语境和情景里,
能有一条自由的小河潺潺流过。
其实我早就望见了它,
听到了它,
那泪水、汗水,
血管中滴着的血,
挟裹着土气,
已于无数次地翻阅时,
滋养着我!
你说你吃过几万只蚂蚁,
难怪总感觉你起伏的文字,
似乎蚂蚁在我眼前蠕动。
你说你想注进一滴蚯蚓的血,
没有注进,但像蚯蚓耕耘了一生。
你说你向往不愿坠死地上的鹰,
因为天上的一颗星生出了一双翅膀。
你活着呵,一张张书页正发着温热的光。
你说你要学会石头的沉默,
而你坚固、深远、沉默的语言,
几十年了
我学不到呀!
呵,牛汉!
你把汗血马,荒原牛,里尔克的豹,
不羁的华南虎,雄鹰,小鸟,猞猁,
斑斓的蝴蝶
蝴蝶沐浴着雷电想飞过的大海,
秋光里一棵被伐断了生命的枫树,
猎人枪口盯着的麂子,笼中鸟,
车前草,含羞草,兰花,柑桔和阳光,
死去的仙人掌的复仇的刺,
江上的雾,
小溪,黄河与鲤鱼,桥,
老婆婆可以带着血
咬碎生活和命运的坚硬牙床
祖母的忧伤,
秃手伯胸前活着的伤疤
滹沱河
父亲喜欢的树林和歌唱的鸟,
母亲温暖的胸怀
饰满了全身的金色光斑
敢于和阎锡山拼命的熊心豹胆,
鲁迅的骨头,
梵高、毕加索最后的笔痕,
蒙田的
只晓得在路上躲避什么
并不知道要寻求什么,
(虽然你与蒙田相反)
蒙克的
两只手恐怖地捂着耳朵
不要命地呐喊……
你咀嚼,吸收,反刍,炼化
炼化出一粒粒亮亮的种子。
哦,种子生了根,
种子发了芽,
在你土捏的世界里,
穿越结集如网的血脉,
透过亿万个汗水渗露的毛孔,
长成了虬劲的枝,鲜嫩的叶,
枝叶汲着雨露,尘灰,阳光
还有你的体温,
结下了汗珠子般大的
数不清的七彩的果。
你把果虔诚地
捧送给读者!
哦,我抚摸过这果,
自然也吃过这果,
说是吃过
倒不如说是用心
细细回味啊!
它聚集着酸甜苦辣咸
在美丽的外衣的包裹下,
它发不出一点声响
就像那沉默的坚硬的石头,
可我能从果的内核
久久地听到
一首首贝多芬柔润似晨风
震荡似轰雷的旋律。
哦,牛汉,
莫非你是
中国诗坛的贝多芬
诗的真身?
2019年2月28日初稿
2019年4月15日改定
[附记二]
二OO一年十月初,我收到上海《文汇读书周报》寄来的“'花木杯.好书伴我行’征文”获奖证书(那年八九月间曾投稿《汗血般的文字一一读牛汉先生<萤火集>》)。我很纳闷。未见文章刊载,如何得此殊荣?即电话询问版面的一位责任女编辑。她说:“稿子是由她推荐给评选委员会的,当时另有读者写了篇读绿原著作的评论(这文我在报上读了),评委们出于时政的考虑,便把读绿原书的文章给见报了,并给了二等奖,你的则给了三等奖……”过了几天,我打电话给牛汉先生,先生笑着解释,因政见发生了变化,他和绿原的关系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此虽二十年前往事,但其可取鉴处亦正在此,盖事理情状亦是人所不易知者也。九月二十九日再记。
[附记三]
今天是牛汉先生离世八年的祭日。我怀念他,不能忘情于一面之交外,更有了读书人写诗作文是为疾虚妄而非求富贵的认识,诚挚既绝,所见皆蝇营狗苟之言动,驱去复还,足可痛惜也。九月二十九日又记。
我收集的牛汉先生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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