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振华：与儿书｜散文

沧浪：三十年初心不忘｜随笔

文/常振华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今年元旦，举国欢庆，共同迎接新年到来。我照例值班，与工友尽职尽责保一方平安。

嘟，嘟，嘟，消息提醒，划开一看，“爸，我今天提车。”除了惊喜，还有心酸。

遥想二十三年前，你妈与婶子们搭乘明进叔的三轮车赴下车王巷二姑家吃喜酒归来，腹痛阵阵(怕是要提前生产了)，你奶奶催我速请接生婆，我跨上自行车，冲入漫天飞舞的银色世界。接生婆来了，好一会细察，让我速去迎接村医处取催产素。我再次迎雪而上。

泥土房内，奶奶，大婶，四婶，协助接生婆忙前忙后，爷爷灶前添柴火烧热水，我在堂厅急如热锅上蚂蚁。终于，一串清脆的啼哭声打破宁静。大雪纷飞，泥土破房，即便如此，你不嫌弃，让我升了级，我喜极而泣，抱起鞭炮，置于土屋门前，点燃你来到世界的第一响，雪花裹携着烟花，漫天飞舞，平素不起眼的画面，此时此刻却有说不出的美，美得我颤抖，我有儿子了，胖乎乎的大小子。

你从小，胃口极好，有啥吃啥不挑精拣肥，也从未见到牛奶，而你妈奶水丰盛，那小胳膊小腿宛如泥莲藕，奶奶说，你好养好喂，爷爷说，你饭量大气力也大，叔叔婶婶们说，你听话乖巧，逗你叫别人爸爸、或者在淤泥里打个滚，你张口就来，转身就势一滚，哎呦喂，生意做得哈，赚到几根麻花、几粒冰糖、几块糖发饼，甚至一两块钱。

胖嘟嘟的你，舍不得吃，屁颠屁颠跑回家，递给烧火做饭的奶奶。奶奶哭笑不得，说，乖孙子，你吃你吃，得到命令，你才口不留情，一扫而光，奶奶却要清洗大半木盆你的脏衣服。

“我要车车，我要车车！”2000年夏，未满四岁的你跟随爷爷来到莆田，年幼，稚气，淘，我租住的房东添置了一些小马扎，供租客坐，你无玩具可玩，顺势视马扎为小汽车，满嘴跑着喇叭声，玩得高兴，绕起圈来，一圈接一圈，乐此不疲。

我担心吵闹房东和邻里午休，呵斥让你停下，你忘乎所以，听不进去，我气哄哄抓抱起你，冲向房后河沟，爷爷见势不妙，撵追出来，从我手中夺走吓得大哭的你。爷爷责怪我，险些酿成大祸。

至今忆起，懊悔不已，以至后来挽留你在莆田上学读书，你偏偏不留，执意要回老家，概与我鲁莽偏激不无关系。

你入学村小，爷爷代我履职办理一应手续，村小生源紧缺而关张，迫不得已转学镇小，爷爷再代我履职。你小升初入镇中学，成绩增长幅度小，那是基础差、我未尽父责之缘故。身高不见长，那是少锻炼。我嘱咐爷爷买回篮球和自行车。少时，身高如雨后春笋，蹿至近1米八，高出我一大节，“九九矮子”之断言灰飞烟灭。看来，篮球自行车算头筹功臣，适当锻炼不无益处。

个长，脚也长，脚趾灰指甲钻心的痛，血流诸多，带你至镇上常进医生诊所，你在里间，我在外间，透过薄薄的玻璃门窗，未见你痛苦呻吟的任何表情。伤在你身，痛在我心，手术完成，我意欲背负你下楼乘车，你说，爸背不动的，自己能行。是啊，你早已不是在村小读书的你了，个儿高了，心志亦日趋成熟。

这不，在监利长江中学读完高一，成绩不是很理想，暑期工厂临时工一结束，你拖着行李箱、将长长的背影留给爷爷，独自北上常州，开启新的人生征程。

所谓父子一场，只不过看着你的背影渐行渐远，拐角处不经意地回头一瞥，步履蹒跚怎样，步伐铿锵如何，终究，你将直面人生，栉风沐雨，挑战新生活。而同样十六岁的我，仍在李沟中学“老三届”，同样二十三岁的我，为祖国站岗放哨，而你，过早融入社会，闯荡江湖，学生活，练本领，凡事自拿主意，单单这，足以让我――不称职的老爸汗颜了。

常州六年，你从不伸手找我索要分文，相反，时常补贴家用，尤其是孝敬爷爷奶奶，煮饭菜，做家务，添新衣，封红包，胜过当儿子的我，不得不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如今，农村人居环境越来越美，乡村公路四通八达，四轮汽车开进千家万户不是稀罕的事，在新年元旦这个特别的日子，你终于圆了梦，真正拥有人生中第一辆车，我特别特别开心，今天的确值得铭记；我也特别特别惭愧，没能替你分担一些，久久不能释怀，于是就写下几个字，与你共勉。

车如人生，主宰方向盘的是你，畅想快捷、高效、舒适的同时，切莫忘了安全，千万莫左右摇摆，飘忽不定。未能供上大学，已是我永远的遗憾，但只要你沉下心，矢立志，干一行，爱一行，习一行，久久为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难道还怕混不出个子丑寅卯？人生如车，方向盘往左朝右，皆由你操纵，不干后悔事，日子总归越过越顺当的。

加油，儿子。青春是用来奋斗的，愿你继续努力，挑战未来，不负韶华。

20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