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扬州传说14：金夜壶

《老扬州传说》里的每个故事非常耐读，读后让人回味无穷，有的让人忍俊不禁，有的让人陷入深思。——扬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杜海

金夜壶

宜陵  褚德军

作者褚德军先生：江都区宜陵镇人，1953年生。扬州市作协会员，江都区作协副秘书长，江都区扬剧协会副主席。年轻时从事企业管理，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对地方民间故事的采编，有诗词、散文、民间故事等散见于报刊，著有《老扬州传说》。

明代晚期，江都宜陵人倪文焕中进士，一直在京城忙于打点活动。因同科进士百余人，谋得一定官位绝非易事。

其时朝廷政治极度昏暗，明熹宗朱由校不理朝政，每天醉心于木工手艺，亲自操弄斧凿木刨，制作木榫斗拱，稍不合意，推倒重来，常常忙得汗流浃背，最后自任“总工程师”，于 1625 年重修皇宫太和殿、中和殿与保和殿，却将国家大事视如儿戏，交由太监头目魏忠贤打理。

魏忠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巴结之人多得数不胜数，上至王公贵戚，下至小吏百姓，恨不得认他做亲父，以给自己招财笼权，能见上面者以为殊荣，求见不允者比比皆是。倪文焕托人多次求见，终未允准，牵线者告知他：“魏相不日生辰，准备合适礼品，或可得以面见。”

倪文焕为准备寿礼，费尽脑筋，思量礼品须超凡出众，既能适用，更必贵重，灵感显现，准备特制纯金夜壶一只。古来传统，女性方便，使木制马桶；男性起夜，出门寒冷，在内室使陶质尿壶。倪文焕思忖，今以纯金打造夜壶，定是天下第一夜壶，尊贵之人得用尊贵之物。又思魏相本太监阉人，非男非女，金夜壶之壶口，设计得必须准确、适用、舒服。但无可想象，难以入手，无奈之下，费钱请太监朋友设计图形，送银匠店特别定制打造。倪文焕又想到自己与魏忠贤不熟，只能托人转奉，此举岂不成他人之人情？遂在金夜壶底之反面，铸锻上款印“倪文焕敬献”。

魏忠贤收到金夜壶，用之十分舒适如意，满心欢喜。想这倪文焕是个肯用心之人，招来面见，或许是本相可用之才。果然，招见之时，倪文焕伶牙俐齿，言语乖巧，才思敏捷，举一反三。魏忠贤遂将其纳入门下，令其管理东厂特务机构。倪文焕倾心尽力，不久成为魏氏党羽五虎之一，财誉不尽。

天启七年（1627），年仅二十三岁的拔尖木匠及建筑师——皇帝朱由校驾崩，其弟朱由俭即位，是为明思宗，改元崇祯。魏忠贤把持下的朝政，结党营私，任用小人，贪赃枉法，陷害忠良，敲官榨民，无恶不作，祸害朝廷多年，崇祯帝早已切齿痛恨。朝臣钱家征上书弹劾，悉数魏忠贤十大罪状，请求皇上惩办奸贼。紧接着，类似的弹劾奏折，雪片般飞向崇祯帝龙案。崇祯帝宣来魏忠贤自阅，魏氏自知恶贯满盈，罪责难逃，回到寓所，心如死灰，解下腰带，自尽身亡。

树倒猢狲散，魏氏门下顷刻疏尽，或远走高飞，或东躲西藏。倪文焕打点行装，潜回老家——江都宜陵镇西街“倪家花园”。崇祯帝下诏查抄魏忠贤府第财产，一把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夜壶特别显眼，壶底款印“倪文焕敬献”赫然在目。此必魏氏死党，新皇龙颜震怒，下旨前往斩首倪文焕。

秋燥难耐，行刑官携刽子手辗转来至倪家花园，开言：“倪大人财帛尽满，若以银三千两，可使你刀刑无痛苦！”倪文焕经一番盘算答：“以银三千两免一死尚可，费三千两换一刀未了之痛，不值！”刽子手怒目，牵拖倪文焕步上镇中文星桥，力挥鬼头大刀斩其腰胯，尸分两段，血污流入桥下通扬运河。倪文焕尸断血流心未死，两手扒爬着桥面，往前挣扎，大呼：“疼死我也！值银三千两，值银三千两！金夜壶落款印，实为愚蠢，是吾自作自受，金夜壶夺吾性命也！……”

（配图：沈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