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就是书——再读余秋雨

在我的印象中,国人对余秋雨似乎没有太高的评价,倒是频频传出诸如诈捐造假之类的负面新闻。

我曾见《咬文嚼字》编委金文明先生所作《石破天惊逗秋雨——余秋雨散文文史差错百例考辨》一书,专门指出余秋雨文化散文中的文史差错。据金先生说,写作此书的原因之一便是余秋雨的目空一切、咄咄逼人。

1999年余秋雨曾在《余秋雨教授敬告全国读者书》中公开表示:“……你说我拒绝你们的批评,这好像很没有风度,但我要坦诚地宣布,当然不能接受,因为如果接受了,我就再也搞不成任何像样的学术,写不成任何能读的文章,那如何对得起广大读者!”

这番言论自然惹怒了国人,于是,专家学者、平民百姓、官员政客无不对余秋雨口诛笔伐,对其人品、文品的攻击更甚,特别是在他担任央视青歌赛评委之后。

《石破天惊逗秋雨:余秋雨散文文史差错百例考辨》一书指出的余秋雨文化散文中的差错包括:唐代的吕洞宾,成了道家的始祖;明初的沈万三,住进了后人筑造的沈厅;未曾结婚的林和靖,有了妻子和孩子;感佩清帝的金圣叹,成了大明的忠臣……据统计,类似这样的文史差错在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山居笔记》《霜冷长河》中竟有一百多处。

受此影响,我对余秋雨也没有太多好感,感觉他就是一个上海做派味极浓的一个人。轻描淡写地读过《文化苦旅》《行者无疆》等,有时甚至觉得他对于中华文化或中华文明的叙写有点无病呻吟的苍白感,就好像一个很做作的所谓诗人对着一片叶子表演赞颂的行为艺术,或者是诸如广州的某著名主持人为了支持民意而在摄像机镜头前裸体做俯卧撑。

历届央视青歌赛组委会倒不在意,因为媒体总是喜欢那些看热闹的民众,在这个眼球经济时代,余秋雨为央视博得数不清的眼球!

初读余秋雨,印象仅是:只身前往阳关,却被骂文化流氓。

然而,我绝对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颠覆了自己对余秋雨的看法。

在央视《读书》栏目,余秋雨和他的学生谈论着中华文化,“文化,是一种由精神价值、生活方式所构成的集体人格。”“我希望你们不要成为被教科书控制一辈子而放弃自我感觉的人,更不要成为思想僵滞而动辄暴怒的人。”“中国到处都是自称包治百病的郎中,真正的医生只能关门歇业。”“当代中国人文领域知识分子的代表,竟然集中在年迈艺人和娱乐明星这两拨人上,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我突然产生某种莫名的共鸣,进而怀疑难道余秋雨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案头躺着这本《中华文化四十七讲》,岳麓书社出版,2011年6月第一次印刷。

仅读几章,便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余秋雨:

其一,反对政治伤害文化。他认为经济大于政治,文化大于经济,自然大于文化。二十多年前,面临两个职位——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或上海市主管文化的副市长——估计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余秋雨却选择了离开。

其二,面对很多人的指责或者是诽谤,余秋雨大部分时间选择了沉默,甚至不反驳诽谤。他说“没有时间,就像一匹远行的马没有时间洗刷自己身上的污尘”,“我们这个时代还有机会让生命高贵吗?有,就在似乎失去高贵的时候”。

我不敢说自己以前对余秋雨的认识是不正确的,但是敢肯定自己以前对他的认识是不全面的。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心中的山,阻碍了我们的视线,“管中窥豹”“坐井观天”者俯拾皆是。我们当淡然前行,做一匹远行的马,哪顾得上洗刷身上的尘埃。

我依然承认,余秋雨真的有点自高,可细细一想,自高的人有错吗?“伏尔泰先生的每句话,整个法兰西都听到了”,我们正缺少像伏尔泰这样的人物。诚如歌德所言:“人类靠着聪明分割很多的疆界,最后又用爱把它们全都推倒。”历史证明,失控的功利主义加上专制主义,也就是新时代的法西斯主义。在这个人人都希望在名片上加上些许眩目的称号的鲜亮的时代,我们呼唤还有重“名节”而不是重“名号”的真正的知识分子。可惜的是,除了近现代的梁启超、胡适、钱钟书等少数几个,现在的中国,这样的人几乎绝迹了。

余秋雨也许不在梁胡钱的行列,但,至今不用手机,从不上网的他,也许值得期待。

曾有人问余秋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两者关系如何?”

他回答:“没有两者。路,就是书。”

再读余秋雨,“我看到,被最美丽月光笼罩着的总是荒芜的山谷;我看到,被最密集的朋友簇拥着的总是友情的孤儿。”

“有人把生命局促于互窥互监、互猜互损,有人则把生命释放于大地长天、远山沧海。希望世间能有更多的人珍视自己的每一步脚印,勤于记录,乐于重温,敢于自嘲,善于修正,让人生的前前后后能够互相灌溉,互相滋润。”

借以自勉。

2011年初稿

2020年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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