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俄国文坛｜曼德尔施塔姆：独坐黄昏谁是伴
曼德尔施塔姆 图／网络
当有人问曼德尔施塔姆会不会因为爱上彼得罗维赫而抛弃哈金娜，他否认道：“我才不会跟哈金娜离婚。不过，我可以效仿马雅可夫斯基的模式”
文 | 孙越
责任编辑 | 尹丽
苏联诗人曼德尔施塔姆（1891-1938）的作品，最近在读书界风行一时，形成了一个小景观。其实，曼德尔施塔姆对俄罗斯和中国读者来说都很陌生:他17岁开始写诗，上世纪30年代，其诗歌便被斥为“淫秽和诽谤之作”而遭苏联封杀，直到1985年，曼德尔施塔姆才获得平反，苏联解体后他的诗集开始出版。
俄裔美国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纳博科夫高度赞誉曼德尔施塔姆，称他是：“斯大林时期唯一的诗人”。
曼德尔施塔姆生于波兰华沙一个犹太皮革匠家庭，父亲是拉脱维亚人。1915年，曼德尔施塔姆24岁，在画家沃罗申位于克里米亚的别墅里，遇见了风姿绰约的女诗人茨维塔耶娃。
他一见倾心，追着茨维塔耶娃从克里米亚跑到圣彼得堡，又跑到了莫斯科。茨维塔耶娃也爱曼德尔施塔姆，带他到位于亚历山大罗夫市茨维塔耶娃的妹妹家同居。
1916年，茨维塔耶娃移民欧洲，他俩交往渐少，但曼德尔施塔姆还为茨维塔耶娃写了十余首情诗，纪念曾经的爱情。
1919年5月，曼德尔施塔姆在基辅流浪艺术家旅馆小住时，遇见了一位细长眼睛的姑娘哈金娜，他怦然心动，主动搭讪。哈金娜是本地画家，出身知识分子家庭，在一家画室搞创作，经常参加流浪艺术家聚会。
哈金娜觉得曼德尔施塔姆长相奇特而可爱，读诗时眼睛微闭，摇头晃脑，一副陶醉自得的样子。曼德尔施塔姆在聚会后将哈金娜领到他的小房间，从此拉开了他们恋爱的序幕。
不久，曼德尔施塔姆向哈金娜求婚。他在米哈伊洛夫修道院买了一对廉价戒指，自己戴上一只，将另一只送给哈金娜做信物。哈金娜接过戒指，想也不想便将它穿进项链，挂在了脖子上。恋爱期间，曼德尔施塔姆写下多首精彩的情诗献给哈金娜，最有名的如《婚礼诗》《龟》等。
婚后，曼德尔施塔姆带着哈金娜在基辅、彼得格勒和高加索等地游历和写诗。曼德尔施塔姆靠翻译格鲁吉亚文学作品养家。他们1922年来到莫斯科。
1924年，哈金娜患肺结核，曼德尔施塔姆将她送到雅尔塔疗养地养病，自己留在莫斯科写作。谁知，曼德尔施塔姆乘妻子不在家，牵了别的女人的手。
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曼德尔施塔姆在街头遇见了童年的女伴瓦克赛尔，她天资聪颖，外貌迷人，还是苏俄知识圈子里的人。他们没说两句话，曼德尔施塔姆便带瓦克赛尔回家。
哈金娜回到莫斯科，发现丈夫出轨，一怒之下要收拾皮箱出走。曼德尔施塔姆冲进屋，抢下皮箱，撕碎哈金娜的诀别书，跪求妻子留下。
就在这时，瓦克赛尔来找曼德尔施塔姆，她目睹发生的一切，感到羞愧万分。后来，瓦克赛尔給友人写信说，哈金娜虽无娇美之貌，但聪颖智慧，是曼德尔施塔姆生活和工作上的好助手。瓦克赛尔虽崇尚曼德尔施塔姆的才华，但她还是决定退出。
曼德尔施塔姆见瓦克赛尔态度冷淡下来，便不停地给她写情诗，还邀请她与他们夫妻去奥地利旅行。瓦克赛尔不想卷入“三人行”的爱情游戏，决意离开他。曼德尔施塔姆哭着跪求，瓦克赛尔回忆说：“他哭得脸都变形了。”
瓦克赛尔离开后，曼德尔施塔姆的夫妻关系逐渐稳定。哈金娜觉得他们的关系比以前牢固了。他们的好友，诗人阿赫马托娃也说，感觉到曼德尔施塔姆的夫妻关系更加实在了。
曼德尔施塔姆夫妇游历了列宁格勒的皇村和亚美尼亚。期间，曼德尔施塔姆创作了名诗《时间的喧嚣》和组诗《亚美尼亚》。此时，他仍靠翻译稿费养家。
上世纪30年代，曼德尔施塔姆又爱上了苏联女诗人和翻译家彼得罗维赫。她是莫斯科诗人小沙龙的一员，这个沙龙有彼得罗维赫、阿赫马托娃、帕斯捷尔纳克和曼德尔施塔姆，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读诗。
彼得罗维赫岁数较小，考进莫斯科大学文学系。她的诗写得好，曾向曼德尔施塔姆赠诗《有着愧疚眼神的大师》。曼德尔施塔姆爱上了这个比他小17岁的女诗人。
有一次，沙龙诗友在曼德尔施塔姆家聚会，帕斯捷尔纳克趁着彼得罗维赫还没到场，哈金娜去厨房做饭的当口，悄悄地问曼德尔施塔姆会不会因为爱上彼得罗维赫而抛弃哈金娜。曼德尔施塔姆否认道：“我才不会跟哈金娜离婚。不过，我可以效仿马雅可夫斯基的模式。”
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在1914年夏天爱上了出版商布里克的妻子利利娅。他们热恋3年后，才将真相告诉布里克。利利娅曾对马雅可夫斯基说，他俩相爱不会毁掉三人的友情，但最终恋情却以马雅可夫斯基开枪自杀告终。
后来，彼得罗维赫告诉曼德尔施塔姆，她不愿意重蹈马雅可夫斯基的覆辙。她最终拒绝了曼德尔施塔姆，嫁给了莫斯科技术情报局长戈洛瓦乔夫。
那时候，曼德尔施塔姆除了写诗就是在各种作家沙龙上读诗。有一次，诗人帕斯捷尔纳克听过他的诗提醒说，他的诗歌可能会惹麻烦。
果然，1933年5月中旬，曼德尔施塔姆被捕，被判3年流放，哈金娜如十二月党人妻子一般，随丈夫前往流放地。
曼德尔施塔姆在流放地抑郁症发作，跳楼自杀未遂，摔断了手臂，后被转移到沃龙涅什流放地。那里的生活更加严酷，但他一生中三分之一的诗歌都在那里完成。
1938年5月，曼德尔施塔姆再次被捕，被押送海参崴集中营关押。这次，哈金娜未被允许随行。熟料，曼德尔施塔姆一去便再无音讯，直到1939年1月哈金娜才得知，曼德尔施塔姆已在1938年12月27日，因患斑疹伤寒死在集中营。
作者简介
孙越，作家、翻译家。中国翻译家协会专家会员、俄罗斯联邦国立经济大学客座教授、中国戈宝权外国文学翻译奖一等奖得主、中国“蓝盾”优秀文学作品奖得主、俄罗斯皇家协会圣尼古拉金质勋章得主。创作作品有《俄罗斯冰美人》（2002）、《细说普京》（2015）、《斯拉夫之美》（2018）、《俄罗斯独行笔记》（2019）等。翻译作品有《勃留索夫诗选》（1989）、《骑兵军》（1992年，2016）、《缪斯：莫斯科－北京》（2006）、《心灵河湾》（2013）、《牧首寄语》（2018）、《切尔诺贝利的祭悼》（2018）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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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编辑 | 王硕 马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