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记 / 开普饭

观云记

文/一壑松

喜欢烟雨迷蒙的天气，坐可以观云，卧可以听雨。

喜欢住在山里，小隐也有小隐的野趣。清晨或者黄昏，在一饮一啄时，无意间沾惹一点点朝霞晚岫的仙气，伴随着耳畔的清风，红尘昨日尽可随烟云消散。

古人云，寻幽、酌酒、抚琴、莳花、焚香、品茗、听雨、赏雪、侯月乃九大雅事。我说不然，观云也是一大雅事也。

世态万象变化莫测如白云苍狗，让人捉摸不定、难以揣测。然，正是这独一份的神秘感，让云和仙扯上了关系。看神话传说里的神或仙，皆是腾云驾雾，“晴空一鹤排云上”中的仙鹤也被称之为“云中鹤”，有“谪仙”之称的“诗仙”李白也酷爱写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云是充满仙气的，自然也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有诗云“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你看那苍穹上洁白无暇的云朵，神秘高洁，不可亵玩，它是尊贵的象征，也是远大的志向。

若是得闲，在临窗的桌前茗茶小坐，此刻若是下起小雨，该是开着窗罢，正好静静地看远远近近的山头，白纱覆面、随着风儿一吹，又恍恍惚惚地轻轻浮动、飘来荡去，一如刚刚出水的白芙蓉般清姿曼妙、让人心旌神摇……雨停了，浮云还萦绕在山头久久不去，抬手沏一壶茶，茶烟轻扬，唇齿间还弥漫着茶的清香，正沉醉于云里雾里间，忽听得院外铃声作响、伴随着“吱吖～～”一声，门扉被推开了，好友携琴来访，无须招呼，放下宝琴、自然落座，自斟自饮毕，笑对我说“近来倒是偏好这样雅淡的白牡丹了”，说罢两人相视一笑。闲话家常后，便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她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要弹给我听，虽知她琴艺恼人，却也不敢扫了兴，只当是给这样时光、这样的情怀添一道雅致的风景，便也正襟危坐、洗耳恭听起来。一曲《鸥鹭忘机》毕了，果然一如往常般听不出几分“忘机”，只觉得此刻也勉强算是“四美”俱成了。

忽有那么几日忙的时候，总也爱下着连绵的秋雨，老天似乎也怕寂寞，要我们做个闲人相陪。闲着归闲着，一到工作日，总要起早带着孩子去上学。车子开在山间马路上，看着四面青山、层峦叠嶂，而白云又调皮地去找它作伴。一会儿整个儿覆盖在山上、一会儿遮住一个小小的山头、一会儿挡住山的中央部分，露出山顶、山脚两截、一会儿盖住山的下半部分，而山似乎是漂浮在云海里了。孩子看着车窗外着急地跟我说“妈妈，我看不见山了，快让云朵走开呀”。我哈哈大笑说“云朵和山是好朋友呀，他们在一起做游戏呢”。孩子懵懂地看着我，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看看天上的云说“妈妈，云朵好像棉花糖呀，云朵是不是棉花糖做的呢？”孩子的世界里总是充满着丰富的想象。

曾也梦云，梦乡竹海中，乘云而归去，自在又逍遥。梦后忍不住涂鸦了一首小诗：

驱鹿寻名迹，忽然见碧亭。

幽幽摇玉影，缥渺落篁屏。

青砾催竹长，白云载我行。

佳期难再有，留睡到天明。

云是梦幻的，也是任性的。每当天朗气清之时，云总爱小酌几杯，一到了日出和日落之时便醉意上头，直接熏红了脸，化作了朝霞和晚霞，扯着漫天的云彩，不停变幻着颜色，黄的、金的、金黄的、橘的、火红的、红的、蓝的、紫的、蓝紫的……如果有一天它喝高了，那便是上帝打翻了天边的颜料盘，最是五彩缤纷、异彩纷呈……

云变化万千，因此它有着不同的名字：朝霞、晚霞、晚岫、烟云、烟霞、流云、紫云、云霞、祥云……骚人墨客几多，均留醉于它。而提到云的诗词，深究其风骨，最爱苏子那一首《行香子·述怀》：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晴也有云，雾也因云，有雨也是云。诗人爱写云，闲人好梦云，而我最爱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