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母亲 / 文:风之子

再见母亲

风之子

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

——龙应台《目送》

交接了班,拖着一身的疲惫走出了校门。短暂的假期被削减了三分之一,就更不知道去哪里了。背着空空的行囊踟蹰在街头,脚步慵懒又不知所措。

“回家?”同村搞客运的喜平哥搭讪。家?我真的搞不清自己的家在哪儿。百亩台吗?我却跟寄居在哥家没有任何区别。

顿顿蹭饭吃,更重要的是我没有做饭的理由,哥坚决不让我做,他说那样他心里不安。

县城吗?我从没有把那里当成家,那里只不过是我照顾女儿的宿地。我有些蒙圈,一时没有答上话来。

“我婶子在家呢。昨天我见她了。”喜平哥说。

他口里的婶子是指我娘。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嗯,回家!”他知道我这模棱两可的家是指百亩台。

上车后,一对儿操着一口普通话的母女心烦我的拥挤,埋怨着指点我坐到后边。我解释说路很近。前边是母亲的母亲,是识的我的,帮我说了话。年轻的母亲让里边的乘客紧了紧,不情愿地把孩子抱在膝盖上。

一路有乘客上下,我都是先下车让人,老人上下,也会搭把手。许是我的举止还算得体吧?年轻的母亲也对我和颜悦色起来。不像之前,仿佛我是臭鼬,避之唯恐不及。

到家时,我付的车费照例是被拒绝的,这次我隔窗扔了进去。

到哥家,娘没在,侄女被我的空降吓了一跳,嫂子刚蒸好一箩香气喷喷的馒头。大概是回里院去了,我包都没放便转身往家里走。

大门上铁将军依然把守,但没有锁着。我拧下锁,推开门,走了进去。院儿被母亲整饬过,想是还没有完工吧,中间的一片青草安然无恙,旁边放着小锄,看来清理它们只是时间问题。

门口的篦子上晾晒着一些洗净的野菜,不过这次不是我熟悉的麻芝菜、蒿蒿头儿之类的,而是一些大叶菜,名字我是叫不上来的,娘一定又去淘她的那些宝贝了。

推开门走进屋,地上没有尘垢,娘已经打扫过了。我躺向小床,正有几只臭官在被子上爬行。我使出弹指神功,将它们弹向地面,免得他们又煞有介事地释放毒气弹。

迷糊间,听到院里有了动静。一定是娘回来了!因为光顾我的小院的除过娘,便只有另一个娘——疯娘了。

我轻轻地起身向外间走去。娘正撅着屁股捯饬它的野菜。我不敢走得太快,又不敢突然开声,便故意把鞋跟在地上摩擦出声音来。

娘转身看到了我,放下手里的活儿,翻手就要在身上擦。我忙给娘到了水,示意娘可以洗手。娘尴尬地一笑。此时,我似乎在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

娘一边洗,一边自言自语地说她回来没给我打电话,是哥说我假期一定带着女儿出去旅游去了。我侯在身边给娘递上毛巾。娘不知从哪儿拾掇来的衣服,肥大得没个样子,还到处是泥渍。

我问娘哪儿来的乞丐装,并打趣娘很新潮。娘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说是哥的衣服。娘想是累了,一屁股陷进沙发里。我们说了好多东家长西家短的。

娘明显的老了。紧致的脸皮变得松松垮垮,皱纹深了好些,头发也没有了形状,重要的是伊的听力下降得厉害,终致于我不得不大声地重复几遍,她才听得清。

她也意识到了,不住地说自己耳朵背,她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爷一根刺”,感慨自己也是奔七的人了。

我并不知道“一根刺”确指什么,是生命的倔强,还是?我莫名地有些伤感,可我……我不住嘴地说:您还很年轻!

我问娘身体可好。娘神色有些凝重,沉吟片刻,她道出了实情:去年,她的心脏一直不好,又查出了糖尿病,而且一度高到十八点多。

我责备娘怎么不跟我们说,娘说你们除过担心还能做什么吗?娘依然是熟悉的坚强的样子。我被问到哑口无言,羞愧在心里猛增。

娘说这次是为了她的姊妹回来的,她说了她的大姊近来身体不好,她回来是为她求偏方的。不过她十分不屑她的二姊和四妹的做法:她们让大姐信了基督。

不过我倒不是十分反对,有时候信仰对病人也是一种药物。随后我们到院里伺弄了那棵被我照顾得只剩木头桩子的葡萄,娘为它去皮,我为它蓄水。娘还规划了怎么搭个架子。其实就是我太懒,要不这还用得着娘操心。

接近十二点,娘回屋梳洗了一下,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瞬间又秒变回了那个精神矍铄的贵夫人。我打趣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娘年轻多了!娘对我的评价明显地有些嗤之以鼻,拂一拂鬓边白发,似乎告诉我年轻时也是个绝世佳人。

我们一块儿去外边吃饭,嫂子的脚崴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还要张罗着炒菜。我跟娘都说算了,包子稀粥挺搭的。

娘吃了个包子,我也吃了一个。不一会儿,娘就仄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看着娘肥胖的身子委屈在沙发上,我不由得上前想抱起她。

我碰到娘,她便醒了。我劝娘上床躺着,那样舒服。娘说不困,强挣扎着跟我说话。我知道她可不想错过跟小儿子一起聊的时间。

我说自己困了,进屋眯会儿。娘起身给我关紧门,她知道我睡觉轻,怕汽车声吵了我。后来,我就渐渐地迷糊着了。

一点的样子,我醒了。娘不知什么时候就回了里院。我便也回去。娘刚洗过头,院子里还一地的水。我知道自己该向娘道别了,女儿放假了,可是我怎样启齿?

我与女儿不相见也有月余了吧,之前就是匆忙忙给过她几次钱,与她在一起怕是得追溯到去年了。一天的假,她需要我带着去做些事情。

我问娘什么时候走,娘说明天,她说那边早催了,今天是为了等药。我本来想邀请娘去县城住的,这样怕是要泡汤了。

“娘,我下午回县城,带着孩子买些东西。”这次声音很小,但娘听到了。她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要我给她的孙女。

我坚决拒绝了,我挣得钱够她花。我的心里已经是满满的愧疚了!娘也没有勉强我拿,她陪我一块儿出去等车。没过多久,车来了,是她帮我拦下的。我上了车,她向我挥着手。

车走远了,龙应台《目送》里的句子却响起在耳边: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懂’,做最后的转身离开。

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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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风之子:

北方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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