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栏】诗和远方 / 文:杨成志
诗和远方
文:杨成志
一
两个人同时改名,还改得理直气壮,改得谁都叫好,应该说不容易。
他叫项富贵,她叫常桂兰。这样的名字在60年前,在东北山区小县,遍地都是,稀松平常;应该说既不夺目,也不咯牙,属于谁爱叫啥就叫啥,愿意叫啥就叫啥那种。
按理说,这两个人的名字就是不改,天也塌不下来;可要不改,“台”就有可能塌下来。
什么“台”?“赛诗台”!
1975年前后,举国上下,大江南北,轰轰烈烈的开展了一场学习小靳庄活动。学什么?学小靳庄农民写诗、赛诗,看谁写的诗好,朗诵的好;一时间,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7亿国人,至少一半是诗人。那时节人们见面不再问:“吃了吗”?那话太俗气。移风易俗,出口成“诗”。亲朋好友一搭腔:“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雅!
他和她同龄,那一年17岁,读高三,同学不同班。那时候还没恢复高考,学生念书的积极性不高,还不让谈恋爱,就等着毕业后上山下乡;用现在的话来说,高三就是垃圾时间。
造化弄人,机缘巧合,一场赛诗运动让同学们在垃圾时间里找到了精神寄托。于是,现学现卖,废寝忘食;一首首气壮山河的“诗”作脱颖而出。
几经磨炼 ,几经考验,他和她的“劲诗”勇拔头筹,不分高低,最后只好并列第一。
突然间,他和她不约而同地感到了痛苦,立刻对自己叫了17年的名字恨之入骨;因为项富贵和常桂兰的名字用于那些在家赶车种地做饭养猪者尚可,诗人则不同,谁见过著名诗人用这种烂俗的名字落款?所以,这名字必须得改;即使不改成李白杜甫白居易,至少也要与诗沾边,让人能够看得下去。一句话,让项富贵和常桂兰见鬼去吧!
17岁那年,他改名叫项远方,她改名叫常爱诗。
二
这名字改得好,这一改,连运气都改了。
上山下乡打个转,俩人同时被调入县文化馆。接下来,要说也没啥可说的,不说也罢;大不了也就是谈情说爱、谈婚论嫁之类;而且,这桩婚姻还曾经在当地传为美谈,因为有史以来,这旮沓就没见过俩诗人结婚的,这文化底蕴也忒浓厚了,其后代生下来肯定带着翅膀,一长大就能远走高飞。
可也有看不得人家好的人偏就不看好这桩婚姻,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是文化馆老馆长,他说古今中外就没见过俩诗人能把日子过长的,除非有一个是冒牌货;因为诗人“气盛”!
不幸而言中,他和她果真就没过长。
当“改革春风吹满地”之后,项远方就不顾一切地辞职下海,一路向南向远方了。
项远方在冷静地办好辞职手续的同时,也冷静地办好了离婚手续。平心而论,他与她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离婚,而是两个人的价值取向出现分歧。
项远方觉得自己已经江郎才尽,写不出也写不下去那所谓的诗篇了;与其一周写不出7个字,一个月挣不上50块钱,莫不如下海折腾折腾,换个活法也许能有点小发展。
可常爱诗则全身心地投入到诗词王国,把大部分工资用来购书,把大部分时间用来创作,把大部分还算满意的诗词歌赋筛选出来,分门别类整理好,留待将来结集成册出版发行。
“道,不同,不相为谋”。诗和远方的分手静悄悄。
三
四十年后的某一天,已经跻身成功人士行列的远方忽然就想到了诗。这么多年忘了也就忘了,可一旦开想也就刹不住车了,他几乎一刻不等地就想知道有关诗的一切;他确信,只要诗还活着,就一定还在长白山腹地那个七线城市的某个角落。
正如远方所料,诗已退休回家;终日所乐者,吟诗诵词耳。
再探再报。远方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想到,40年过去了,诗居然还是孑然一身。情不自禁地,他将两只手攥成拳头。
那天,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一尘不染。诗的心情极好,像蓝天一样豁亮舒展。她把四十年的心血结晶,那几大纸箱无人问津的诗稿从储藏间里搬出,一本一本地摊在地板上;她要让这些宝贝吸吸氧气透透风,再从那一首首诗中找回岁月的痕迹,享受时光的美好。唉,幸福啊!抑制不住地,她竟大声唱起《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
她唱得太投入声音太大,直到一曲唱罢,才听到哇哇直响的电话。
“您好,我是常爱诗,哦,您是咱文化馆的朱馆长呀------什么------我不会是听错了吧,请您再说一遍好吗”!
“您没听错,是《岭南诗苑》的一位冯编辑,说是刚从兴安岭转悠到长白山,就愿意收集有生活气息有东北风情的诗作,我以为您写的那些像什么拍蚊子积酸菜之类的顺口溜人家看不上眼呢,结果您猜怎么着,人家还就得意这一口,说是非要看看作品见见作者;得了,我也不噶哒牙了,您就挑几篇拿得出手的大作麻溜儿过来吧,没准儿人家还能看上两首,哎,哎,等会儿等会儿,嗨,人家让您有多少拿多少,说是多多益善,便于挑选”。
她放下电话,紧忙吃了两片降压药,带上u盘,赶往文化馆。
在县文化馆会客室,冯编辑彬彬有礼,态度诚恳,以商量的口吻问道:
“常老师,您若是信得过我,把您的u盘给我拷贝一份可以吗”?
“当然可以,说句心里话,诗,不就是把自己的感受抒发出来与大家分享的吗”!
“您说的太好了,常老师,请允许我再冒昧地问一句,如果我们看好您的诗作,可以出版一本诗集的话,您在版税方面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没有没有,什么要求都没有,我也说句掏心的话,真要能出一本诗集,只要让我与诗集见上一面,哪怕回头就让我去死都可以”。
“哦,常老师,言重了,言重了,您就等我消息吧”!
四
半年后,冯编辑给项远方打电话:
“项总您听我说,恭喜您啦!您可真是积善之人,必有余庆,您为前妻自费出版的诗集,可不是像您打算的那样,只为圆您前妻一个诗人梦,不怕赔本赚吆喝;现在您赚大发了,10000册诗集一扫而光,读者对诗集的评价非常高,马上就要安排再版,您报个数吧。
还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您知道的,现在的诗人是写不出那些隔年跨代的老诗了,可现在有很多读者偏就喜欢看那些老诗怀旧,要不咱就趁这热乎劲儿,把您前妻40年积攒的诗全出齐了吧,我估计差不多能出12册,您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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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杨成志
1958年生 吉林省和龙市老区建设促进会,尝试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