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 ·《平原的落日》作者 黄明山
平原的落日
作者 黄明山
从小就生活在平原，应该说对平原是够了解的。那一马平川上生长着的庄稼、树木以及随意座落的房屋，像一本摊开的画册，看得多了，也就熟稔于心了。平时的展望往往因对象的少于起伏加之日积月累而变得无惊无奇。只有河流、太阳，才使你的视线偶尔作一些调动，俯视，或者仰望，从而使你的目光有了一些新鲜的内容。
对于我来说，我更习惯于仰望。这可能与我喜欢思索有关。仰望，大概是思索的一种外在的形式吧。仰望的时候，是不便于交谈的。站在平原上，无边的空旷里，太阳，就自然成了唯一的实实在在的诱惑了。太阳离我们那么远，又这么近，作为一种力量的昭示，不能不让我们多一些注视。然而，对于太阳的注视，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要有个选择，或者，在早晨看朝阳；或者，在傍晚看落日。
更多的时候，我是看落日。平原的落日，也许算不上壮观，但也有它平淡的美。那一种因喧嚣退去所显现出的宁静的氛围，把落日的每一个瞬间都提炼得诗意盎然。我时常忆起早年在阳光下劳作时的情景。太阳最旺的时候，正是农活最忙的时候。一整天在田间挥汗如雨，到了傍晚，该收工了，人却不想回去，索性躺在田埂上，双手枕头，两眼举望，看夕阳西沉。这是一种享受。你看，那落日像一枚成熟的将要坠落的秋橘，无依无靠地悬浮在空中，极富立体感。渐渐地，它变得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扁了，正缓缓地向地平线靠拢。当它把最初的吻献给大地的时候，似乎有一股激情在涌动，在燃烧。你会感觉此刻的大阳走得有些玄奥，似快似慢，很难说清。我注视着，眼睛不敢眨动。随着落日的下沉，田野仿佛在向上提升。这时，落日留给大地的色彩因辉光的收敛反而显得愈加明艳，直到它带走最后的一点红，大地仍然沉浸在一种色彩的依恋中。落日渐去，晚风徐来。转眼才发现，一身的疲乏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是的，平原的坦荡与辽阔，突出了落日的单纯与辉煌。唯其如此，才使我每一次对落日的注视都那么饶有兴致。记得那次看落日，也是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太阳已不那么耀眼了，但依然保持着它最真实的光明。我想再一次训练一下我的眼力。于是，我长时间地注视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那落日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想我一伸手，就能把它抓住了。终于，我发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黑子！ 我发现了太阳中的黑子！ 瞧，在太阳的右下部，千真万确。真是没有想到的。我一边惊叫，一边跳跃。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事，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我。我迫不及待地对他们说：“别看我，看太阳。”我给他们作了简要的提示。起初，他们怕，怕太阳灼伤了眼睛。在我的解释下，他们也渐渐学得有了耐心。终于，他们也发现了，同样发出了未加掩饰的惊叫。毕竟，对我，对他们，都是平生第一次发现啊！
平原的落日，总是给每一个注视者以收获。
然而，这些年来，我却渐渐忽略了对落日的注视，尽管我仍然生活在平原。的确，蜗居城市，就自觉不自觉地被城市所限制，那些高过树梢的楼群把人们的视线围困在了有限的空间里，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从早到晚，谁也摆脱不了密密匝匝的建筑物对于视线的遮挡，如果不下定决心走出去，恐怕是看不到落日的，也就领略不到落日的风采了。平原的落日美吗？美在何处？作为一个平原人，应该有一个不同凡响的回答。而我，却没有了回答的勇气，尽管我曾有过对平原落日的揣摩。我深深地懂得：记忆中的美是虚幻的，而发现中的美才真正具有真实的力量。
平原的落日离我并不远，我为什么不走出去刷新一下我的感受呢？
黄明山，湖北潜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当代》《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散文》《中华散文》《文艺报》《中国艺术报》《中国文化报》《诗选刊》《散文选刊》《杂文选刊》《新华文摘》等处发表文学作品千余件。诗歌《蛙声里的蓝天》、散文《听疯人拉二胡》、小说《爱情歧路》等获中国人口文化奖、人民文学优秀作品奖和《小说选刊》全国小说笔会一等奖等奖项百余次。歌曲《大西部》由好莱坞影星演唱并收入《欧美百名歌手好歌精选》。作品收入《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散文大系》、《名家名篇·精短散文》、《99篇震撼心灵美文》、《中国当代杂文精品文库》、《中国年度最佳歌词》、《中外哲理名言》等多种选本。散文《寒冷的味道》、《鸟语》等选入中考试卷和中学语文阅读教材。著有诗集《檐雨》、《立交桥》、《钢琴与排箫》、散文集《寒冷的味道》、《墨绿的地平线》、诗文集《雷雨天风》、格言集《草径思踪》、歌词集及同名网络歌曲集《中国红》、六集电视纪录片《曹禺》等。现任潜江市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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