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延洲：怀念那条牛

怀念那条牛

安徽怀宁  吴延洲

　　又是一年桃花落，又是一年燕归来，耕牛在农人的吆喝声中，抖擞着积蓄一冬的力气，翻起的土浪荡起层层波。人陶醉在清新的泥土香味里，牛也享受着鲜嫩的草儿醉在温柔而迷人的春风里，每当“春风十里”见“耕牛满地走”，一段放牛的特殊经历，便涌上心头，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少时农村以生产队为基本经济单位，运作模式是：按人口发放口粮，按“工分”分配劳动所得，这样口粮与工分之间就存在两种状态，要么逆差要么顺差，当“工分’’ 大于口粮，即为顺差，称为“长资户”，扣除应得的口粮后，尚能得到少得可怜的“银子”，当口粮大于“工分”即为逆差，称为“短资户”，因无钱支付逆差欠集体的钱虽极“人道”地欠着，但需承受着来自“长资户”的亦真亦假的嘲讽，众人的白眼。因我家孩子多，但凭父母累死累活、没日没夜地干着活，逆差还是与日俱增，生产队为了平衡“工分”收入，便让短资户领养生产队里的牛，实行与现代企业相似的年薪制，每年补“工分”若干，于是我的童年便用一根草绳子与牛拴在一起，时年六七岁，因营养负过剩，长得如瘦猴般，放的却是高大的水牯，草绳两头对比强烈，也算上田野中一道特殊的风景。

　　每天放牛的时间与农人上工时间长短相对应，因吃大锅饭，集体上工的时间极短，自觉者听到上工的哨声，丢下自家的活计，带着疲惫身躯上工，权当休息，不自觉者听到上工的哨声，还会急急如厕，还未听到下工的哨声，就借不可辨驳的理由而早早离去，因年龄小，不懂这是大人伎俩，以大人的出没为放牛的起始与终结时间，往往刚牵牛到田野见有人回家，又急急赶牛入栏，牛吃草几口，现在想起心中惴惴不安，牛儿是终日饿着肚子的。

　　有一次，牵着那头水牯出打谷物门，刚放一会儿，见有人回家，便故技重演欲赶牛入栏，牛固执地啃着草根，我却不停地拽动牛绳，那头大水牯终于发怒了，不用人牵竟撒开四蹄，紧紧追赶在我身后，欲用厚实的蹄和美丽的角等常规武器，渲泄长久积蓄在胸中的怨恨，幸亏人虽小倒还机灵，哭喊着没命地跑回家了，总算躲过一劫，牛在打谷物上撒野，见人就追，但毕竟是身单力薄，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下，被捉住并拴上脚镣，几个好心的大人，拿来鞭子教训了一番，暴打了一顿，后来听伙伴说：牛显然饿极了，拴住后，还极力伸长脖子去啃场边沾满灰尘的枯草。

　　大慨是长期挨饿，牛提前进入风烛残年，那年冬天，我放的那头牛瘦得皮包骨头，带着对我的怒恨永远闭上了那对充满灵性的眼睛，变成物质匮乏年代，人们手中的一撮肉、一碗滚烫的牛肉汤。

　　后来，又换了几头牛，可永远忘不了那头水牯，想起它那愤怒的追赶、想起为捍卫自己最基本的生存权。却让狠心的人无情的毒打，想起伙伴们说的那一幕，心中的愧疚无法释去，如果生命真有轮回，再作一次放牛郎，一定善待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童年伙伴——温顺而勤劳的牛。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吴延洲，小市中心校副校长。出版作品集《静等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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