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大学5年创业史竟然这么“难”(下)
2018年1月,一届同学集体飞赴严寒中的贝加尔湖畔,进行最终的结业答辩。
答辩场上,有的同学谈到,在过去的三年中,我们的碰撞与争吵就是最大的收获,因为通过这些碰撞,对自己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有的同学回忆起自己如何熬过创业中的至暗时刻,更加认识到了团队的价值;有同学反思了自己过往的失败经历,才发现原来只要有勇气剖析失败,就可能走出失败。
从贝加尔湖回来没多久,3月27日就要到来了,这是三届入学的日子,也是一届举行结业典礼的日子。
结业典礼取名“鸣杏礼”,寓意三春鸣杏,银杏树成为湖畔的标志物。校长为每一位新生佩戴校徽,并且为每一位结业同学颁发“鸣杏书”,此后这成为每年开学典礼的标准动作。
典礼之后,照例是由马云来讲授校长第一课,内容与三年前的结构一致:上三路——使命、愿景、价值观,下三路——组织、人才、KPI。
可是,时隔三年之后,听着几乎同样的内容,坐在台下的一届同学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有人对使命有了重新的理解,有人对KPI有了更深的认识,有人直到听了第三遍,才理解了愿景和目标的不同。
校长第一课是湖畔大学开学后固定的第一堂课,每年3月27日,在湖畔大学的7号楼举行,讲授时间约为3小时,尽管内容一直很稳定,但每年马老师都会结合自己过去一年的经历,讲一些新案例,比如,上一年讲的是英国奶酪店的故事,今年讲的可能是日本馄饨店的故事,骨架不变,血肉常新。
马老师开玩笑说,“有人讲我每年讲的第一课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听来听去没什么变化,我就是要讲一样的,因为这就是做企业的三板斧,扎马步要扎稳,但是同样的内容,因为你的企业不一样,因为你所处的处境不一样,就会有不同的感悟。”
常听常新的校长第一课
上三路、下三路,就像一个等边六角形,每年的第一课,这个六角形都会有所倾斜,在某一个或两个点上详细展开,以至于学长们每次听完第一课,走出7号楼的时候,会忍不住纷纷议论,今年校长把哪个点讲得更透了。某种程度上,校长第一课,也在跟随湖畔一起,不断生长。
有同学说,听完校长第一课,就像开了天眼,醍醐灌顶;有同学说,听完校长第一课,回看自己的企业咋全是毛病,哪儿哪儿都没做好;也有企业家感慨,第一次听校长讲起“上三路、下三路”,脑袋嗡地一下“突然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多年企业,原来做企业是有套路的,没那么复杂,把这几板斧认认真真学好了,就差不了。”
如果画一条心理曲线的话,听完第一课,往往是学员对学校好感度的最高点。有些同学遭受暴击,回到企业就急急忙忙地展开调整,这种情况往往喜忧参半。所以,现在湖畔学长都会提醒新同学,冷静再冷静,听完别冲动,好好消化半年再出手。
马老师常用“种庄稼”来打比喻,刚开始秧苗栽下去是正的,后面浇水施肥才长得好,偶尔长歪了一点点也能正过来,可如果一开始苗子就歪了,后面是很难扶正的。湖畔的第一颗种子,种下的是使命,是做企业的基本功。
每年3月底,杭州初春新绿时节,同学们都会从衣柜中找出校服,熨烫一番,认真打扮,来到三台山下,走进七号楼,坐在小板凳上,打开笔记本,认认真真听校长讲第一课。
7号楼这座仿古建筑,湖畔老校区最大的空间,也因为这颗种子,而慢慢积蓄出了一种别样的气质。每年3月底,开学前几天,负责组织活动的黑衣人都会去灵隐寺拜一拜,祈求艳阳天。闭上眼睛想象那美好的画面,阳光透过屋顶的帘子照进来,打在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庞上。
可是,祈祷也有不灵的时候,杭州的雨季说来就来。雨水打在临时加盖的玻璃屋顶上,几个顽固的漏水点每次都把大家搞得很狼狈,负责维修物业的王工就成为最抢手的人,他擦擦额头的汗,挽起袖子爬上梯子开始修房子。如果还是不行,就只好找来几个硕大的瓷缸放在屋子中央接水。其实,现在想来,这个画面也别具一番韵味。
台上,校长侃侃而谈,纵横捭阖;台下,学员聚精会神,凝眉沉思;旁边,几只大水缸接着屋顶的漏雨,淅淅沥沥,哗哗啦啦,只是大家太过投入,无暇顾及,视若无物。偶尔还会爆发出阵阵欢笑,可仔细一看,又是笑中带泪。
那一刻,应该是马老师最享受的一刻吧。
2017年10月,初秋时节,校董柳传志应邀来湖畔讲第二堂课。
课堂正式开始前,照例是湖畔大学顾问、浙商总会秘书长郑宇民来开场,他拿出一张照片给大家讲起了故事。照片上,柳董和郑局两人正在散步,走过学校旁边一座名为“仰高”的小门,清晨的阳光洒在两位长者身上,柳董气宇轩昂,郑局若有所思。原来,这张照片背后还有段故事。
那是2016年3月,柳董第一次来湖畔授课,本来是9点开始上课,结果他7点多就到了,郑局陪他在湖畔散步。当时杭州春寒料峭,郑局见柳董衣服单薄,就拿了自己的一件大衣给他披上。惺惺相惜的两个背影,在湖畔传为一段佳话。
这堂课,柳董分享的是联想历史上的三个“胜负手”时刻。备课的时候,学员去和柳董对课,提到“胜负手”这个方向,他拍手叫好。这是围棋中的一个概念,即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棋,这么走就赢了,那么走就输了。柳董说,这对自己而言,也是一次难得的复盘。
整整一天的时间,柳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坦坦荡荡地分享了联想30年发展历程中的三个关键胜负手时刻。讲完一个“胜负手”,就展开讨论:如果当年是你,你会怎么办?同学们的回应也不手软,柳董欣然接招,遇到犀利的问题,他禁不住感慨道:“真是知音啊!”
还记得当年思过崖汇报时马老师说过的吗?真正的企业家精神,体现在那些痛苦而又艰难的决定中。在以校董为代表的企业家课堂上,饱经风霜的企业家们带领年轻一代创业者,纷纷回到当年的决策现场与历史现场。看他们的课堂对话,常常会有血淋淋的战场感,惺惺相惜之情跃然纸上。
一个个“胜负手”时刻,就是企业家精神的体现。
校董冯仑,从当年一次误诊癌症开始讲起,分享了自己从下海南创业,一直到今天所经历过的坎坷,所做过的错误决策。他讲述了一个又一个身边的企业家纷纷倒下的案例,并由此归纳出民营企业家生存的三个密码——基因、环境、行为。
校董冯仑在湖畔授课
校董郭广昌,给大家分享了他如何带领复星集团从最初以投资为主,转向投资与实业双轮驱动,如何穿越经济周期,如何选择合适的并购标的,如何寻人用人……郭董言语犀利,表达直接,从不绕弯子。每年终极面试那一天,有郭董在的场子一定是火药味最浓的,他喜欢单刀直入,有时候甚至还嫌同学们的问题太温柔。
校董史玉柱,自己就是经历过巨大失败的人,又是从失败的泥坑里面重新爬起来的人。朴实的语言,背后都是血与泪的教训。他分享过一段经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他跑去爬珠峰,返程的路上遭遇泥石流,两个星期之内接连遭遇两次死亡考验,由此改变了他对做企业的看法,永远要想,“假如只能活两年,企业会怎么办?”
校董史玉柱在湖畔授课
校董沈国军,以亲身经历为例,分享商业丛林法则,中间讲到有一次因为压力太大,在电梯间晕倒,被紧急送医,由此对人生的终极追求有了新的看法。大家唏嘘不已,再回看自己面临的难题,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企业家课占湖畔总课程数量的40%多。除了校董企业家,湖畔大学的课堂上又迎来了更多各式各样的传奇企业家。有一手缔造了保险巨头的“92派“代表人物陈东升,有千面企业家王石,有地产老兵卢志强,国营企业掌门人宁高宁,研究人口问题的梁建章等等,他们犹如各路武林门派,汇聚华山之巅论剑。
很多湖畔学员开玩笑说,没有考进湖畔之前,自己非常焦虑,考进湖畔以后,这种焦虑感慢慢就降低了。因为看到那些企业家在历史的长河中所走过的泥泞,所经历的痛苦,自己眼前的这点事儿算不了什么。
听了校长的第一课,绝大多数学员会对组织产生新的认识,可是接下来具体怎么落地呢?阿里巴巴以组织能力见长,组织模块也就成为湖畔大学最初四个模块课程中,最重头的一个模块。
组织问题也是让学员们最苦恼的问题。病症五花八门,有时候,看似尖锐的组织问题也有迷惑性,但根本的还是CEO自身的问题,CEO的性格偏好、认知短板、决策偏好都会影响组织的健康发展。
所以,组织课上,有一个理念牢牢地钉在每一位同学的脑海中,那就是,组织问题是CEO的职责,人是公司最重要的产品。
只有CEO自己学还不够,高管也要学。开设CXO高管班——在办学之初,校董会就提出过这个设想。
2018年初,这一想法开始落地,湖畔第一届CPO实验班组建完成,来自全国各地的34位CPO,成为湖畔历史上第一个高管班的学生。在CPO实验班的课程进行中,大家越来越发现,组织建设的前提是CEO对人的关注,视人为人。可是,如何训练和启发创业者对人的关注呢?
湖畔大学CPO班结业留念
2018年夏天,一堂名为“最远距离的人”的艺术人类学工作坊面向四届学员开设,而且是必修课。
授课老师李建军导演要求学员用手机拍摄一个自己心目中最远距离的人,时长5分钟,最好一镜到底,然后带着拍摄好的视频回到课堂,相互分享。在分享的过程中,导演和人类学教授会提出一些问题,同学们也会互相提问、激发。
为什么要拍视频呢?因为用影像的方式能够进行最直接的记录,很多细节在镜头中呈现出来的时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发现。
结果,这些平时忙于打仗的创业者们,交上来的片子大大出人预料。
有同学拍摄了自己企业里面的装修工人,和装修工人一起吃饭,一起回到他的出租房看一看,听一听他自己内心真实的烦恼;
有同学选择拍摄一位遥远的客户,为此还专门跑到新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学习,很可能这些相距千里之外的客户一辈子都不会见上一面;
还有同学选择拍摄自己身边的某一位高管,因为虽然大家天天相处,但是越是亲近的人也可能越陌生;
还有一位同学选择拍摄的对象,是自己。
四届学员陶石泉,江小白的创始人,拍摄了一位憨厚的酿酒工人,他用手机特写镜头对准了酿酒工人的双手,这才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样粗糙、壮实、黝黑的大手。他跟着工人一起吃饭,注意到工人饭量很大,喜欢喝浓茶,这都是常年劳作留下来的习惯。当被问起对未来的担忧,工人竟然说,怕自己的工作被机器人取代。
江小白的酒厂工人
课程结束之后,陶石泉就打算着给一线的酿酒工人涨一轮工资。后来,他还把艺术人类学这样的方式在企业内部推行,让管理者去拍摄自己团队里的年轻人,去观察那些平时可能没有注意到的基层员工。
2019年3月,五届开学典礼上,作为学长代表的陶石泉上台发言,讲起这一次拍摄酿酒工人的故事。他感慨道:
诚实地说,之前我不知道我们的工人家里这么清贫困难,一直以来,我们管理班子都以我们是镇上平均工资最高的企业而感到自豪。可是,之前我看到的工资表都是HR报过来的一个个陌生名字的EXCEL表格。这个作业,让我忽然找到了另外一种管理方法:输入信息不是看报告,不是听汇报,而是用眼睛去看,用心去看,用镜头语言表达。输出管理也不是开大会做报告,我们要求全体管理人员眼睛向下看,多看基层,而不是眼睛向上,看着领导的脸色。
这个作业,让我忽然多了一种价值感,我们的创业能改变一个小镇的生活水平,能帮助减少一些留守儿童、留守老人;让我忽然找到了使命感,学习使命、愿景、价值观,我一直在苦苦都探索我们的使命而不得,结果我发现就在身边,那就是帮助别人,创造多一点点愉悦。
这个作业,让我忽然理解了“近悦远来”的儒家思想,我们不需要那么大的情怀去改变世界,去取悦他人,我们只需要踏踏实实关心、关注身边的人。这是一个往上打开格局看到使命的体验,也是一种往下脚踏实地踩在地上的充实感。商业探索是一条精彩之路,创业之旅是一次苦难之行。但我们自己,除了是创业者之外,我们也是家长、兄弟、丈夫、儿子、父亲,那是另外的一个我。
还记得上回书说过的那一场只有两个人参加的课堂吗?就是在2019年的冬天,第二次“最远距离的人”选修课。
那天课程结束之后,李建军导演说了一段话:“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我一直很纠结这个课,是不是可以在湖畔继续做。做了十年创作后,艺术成为了我的问题,我为什么做艺术?去年做这个课程的时候,我被鼓舞了。我和世界重新建立了联系,特别感激。以前对企业家这个职业有符号化的认识,有困扰和疑问一直伴随着我。通过这个课程,我的改变是,原来我是为了艺术而艺术,到今天我是为了生活而艺术。艺术背后还是要有个目的,这是我找到的信念。我想来这里寻找,这么快就被治愈了。你们赋能了我,我还会继续做下去。”
2017年初,一篇名为“重新理解失败”的文章被广泛转发,作者就是湖畔一届学员周航,此时距离他的“易到”创业失败已经过去了两年。
在文章开头,他写道:“湖畔的生活真的过得很快。一转眼,正式的两年学习时间已经过去了。最近,我们在西湖边展开了一次非常严肃的讨论:接下来一年的选修课,到底应该学什么,怎么学。结果,很多同学都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到湖畔的初衷,去学习失败。”
早在办学之初,第一次校董会上,马云就提出来湖畔大学的学习和训练机制里面,要有一个方向,就是失败学习。企业家爱分享自己的成功之路,但是成功往往是因缘际会,无法复制,可是每一个失败的决策,却能够给别人带来启发。他几次在开学第一课上说到,如果将来要写阿里巴巴案例,他希望不是写阿里多牛,而是写写阿里历史上1001个错误、1001个痛。
一届同学们曾经费劲心思去设计失败学习的方式,班里同学分成了几个小组,深入到同学企业中去进行案例学习和复盘,尤其是针对过去创业过程中所经历的失败,进行重点剖析。
但要让这些仍然活跃在舞台上的创业者们敞开心扉,剖析自己的失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时,一位学员的公司被收购。对于创业者来说,放弃一个自己倾注了全部激情与心血的企业,就像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同学们和他一起回到了她当时创业的地方,彻夜长谈。
第二天,本来有人预订了下午的机票要离开,也改签留了下来,继续抽丝剥茧。最终,这位同学解开了心结,反思说,自己在那段创业过程中,并没有完成从一个产品人到一个CEO的转变。直到现在,她还对那次失败学习念念不忘。她说,那次同学们陪她两天两夜的反思和复盘,让她真正对创业者承担的责任有了全新的认识。两年后,她重启二次创业。
2018年底,周航把自己三年湖畔学习生涯的所思所想,写成了一本书,名叫“重新理解创业”,他带着这本新书回到湖畔大学,邀请自己的同班同学王海军,一起面向近百位校外创业者进行了复盘。
这就是湖畔大学的第一期“在湖边”,从此,湖畔面向校外创业者打开了一扇窗。
周航和王海军在“在湖边”活动上复盘失败
湖畔五年,虽然失败学习机制距离成形还有很长的距离,但在这里,谈论失败成为一件正常事儿,成为不再恐惧和羞于启齿的事儿。这颗种子,种得最难。
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湖畔本身作为一个创业的案例,这五年也在不断经历各种各样的失败,也在用一个个跟头,积累属于自己的“1001个痛”。
比如企业家与教授搭配上课的问题。这是一条非常艰难而漫长的路,有时候,不是双方不坦诚,也不是双方不努力,但要让两种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讲课,如果不是长期交往、知根知底,就很难真正做到融为一体。搭建一个适合未来企业家教育的师资体系,将是一个长期挑战。
比如从CEO个人学习到团队共同学习的问题。所谓知行合一,难的还不只是CEO如何活学活用,更难的是一个团队如何步调一致,共同进步。
曾经有段时间,万善一腔激情地扎到学员企业里做共创会,但这种劳心劳力的作业模式,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天花板。
从2019年开始,新组建的企业训练团队专门针对“CEO和高管如何共同学习”,打磨训练内容,从知到行、知行合一的探索刚刚开启。
比如内容输出如何可持续的问题。音频节目“湖畔三板斧”,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上线之后就面临着内容供不应求的局面。一方面,课堂内容大多是悟道居多,战术偏少;另一方面,课程内容立足于线下紧密互动的场景,以讨论为主,并不利于线上呈现,一天的内容能剪出20分钟的完整讲述都很费劲。
那时候,鹰王靠刷脸说服了阿里的老同事们来支持,突击采访,才能勉强供应得上播出需求,避免了开天窗。
细数一下,会发现湖畔也在用办学路上的一个个坑,在培育着失败学习这颗“种子”。
有个统计数字说,在中国,活过三年的企业不足10%,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湖畔走过五年,也有一些学员经历了刻骨铭心的失败,有的已经重新出发,有的还没有走出来。虽然失败学习还远没有形成体系和机制,但是“失败”这个词,也像种子一样,埋在了每一个创业者的心里。
2020年,四届学员开始采用公开答辩的方式,直接面向社会,面向校外创业者,汇报自己的三年所学。小红书的瞿芳坦诚分享了自己创业七年所犯的三个错误,奥普家居的吴兴杰讲起了自己接班与企业转型过程中所经历的失败,燃石医学的汉雨生分享了使命、愿景、价值观在企业内落地所走过的弯路……越来越多人开始有勇气谈论失败。
老万又哭了。
只是这一次不是在同学聚会上,不是在学员企业的共创会上,也不是在湖畔内部的复盘会上,而是在六届开学典礼上。宋迎春讲完抗疫经历走下讲台的时候,班主任万善过去紧紧抱住他,两个大男人相拥在一起哭了起来。
一届宋迎春和班主任万善相拥而泣
当年暖香坞里的八个人,除了一人中途离开之外,其他人还都在,也都各自经历了蜕变。
首先是万善,持重依旧,但比以前爱哭了。在贝加尔湖结业答辩之后的班会上,万善流着泪说,自己三年带班是失败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一届是湖畔最特殊的一个班级,学员方差最大,刚开始办学,湖畔“黑衣人”也懵懵懂懂,摔跤最多,踩坑最多。
有一次我和老万夜里打车回家,在出租车上他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起了自己的“burning question”(为之燃烧的问题),英语里带点舟山海鲜味道。经过几年和学员们的朝夕相处,他说自己找到了人生的“burning question”,那就是全情投入地陪伴学员。老万说,经常有学员会在夜里12点给他打电话,每当这个时候,他不觉得这是烦扰,反而是一种巨大的信任与托付。
说到这些的时候,我总是想起一幅他的童年画面。万善出生在舟山,他回忆,小时候每年都要跟着妈妈去拜菩萨,一个小男孩远远地看到山顶上的菩萨像,帮妈妈提着包,一步步接近那份神圣……2020年,湖畔大学要开创云南校区了,万善主动请缨奔赴西南,他要把爱撒向西南地区乃至东南亚的创业者了。
姨妈带领二届“直男班”,在结业典礼上上演了一出感人至深的话剧,舞台上的姨妈彻底绽放,坐在台下的同学和校长马云也看得眼泪汪汪。二届结业之后,姨妈一度沉浸在浓浓的不舍中走不出来,他总觉得朝夕相处的三年还有很多缺憾,他为大家做得还不够。现在,他把这种情感投入到了招生与“学长面试官”的机制上。三年带班,姨妈的发际线后撤了两公里,不过依旧激情四射。如果你有一天偶然走进湖畔大学1号楼,看到一位戴眼镜的男人在用响亮的男中音满含深情地讲解校史墙,不用怀疑,那一定是姨妈。
当年那个跑前跑后给大家买夜宵打杂的小姑娘醒辰,现在从容不迫地hold着湖畔大学每年开学典礼后的大场面——春耕会与校长课。她带的三届班,是第一个拥有slogan的班——好玩,侠义,不装。虽然还是对细节有着极致要求,但是她已经从当初的小棉袄蜕变成了一个能做课、能hold场、能陪伴学员的全能型班主任。
梦柔,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她带的四届班,开创了班委治理制和积分制,看似嬉笑怒骂、吃喝玩乐,却形成了同学之间的深度连接。梦柔说,同学一场,学习之外,如果能收获三五好友、一二知己,已经是幸事。
周倚做了一段时间课程制作人之后,开始负责对外传播,中间联合学员企业“喜马拉雅”制作了湖畔第一档音频课程《湖畔三板斧》,还跟学员李檬合作制作了视频节目《湖说》,开启了湖畔大学连接公众的起点。后来,她组建“黑衣人工作室”,老物件、口述史、纪录片、小卖部,凡是动情的、好玩的,都是她的菜。
还有丽娜,湖畔唯一被称为“大姐“的女人。对湖畔而言,她就像这个家里的大女儿一样,操心、担心、默默守护,弟弟妹妹们遇到不开心,都会来找她倾诉一番。可是,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大女儿往往是最孤独的那一位。丽娜带领课程团队走过五年之后,将团队转手她人,开始挑起一个更艰巨的任务——为湖畔培养未来的老师。
经历过2000多个没白没黑的日子之后,从表面看,他们没变,做事还是会下笨功夫,但有些变化,却是隐而不显的。
比如,万善开始勇敢给学员反馈意见,他走进学员企业做了30多场共创会,现在想用更多的专业知识去提高自己陪伴的质量和深度;丽娜正在钻研行动学习与行动研究,她总能从各式各样好玩的人那里带回一些更酷的研究计划;梦柔正在以四届学员答辩为场景探索湖畔在线……与五年前相比,他们对创业者的理解、对教育的理解,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年5月25日是“黑衣人日”,越来越人丁兴旺的大合影上,被挤在角落里一头灰白发的那个人,就是鹰王了。
他好像一直没变,还是会在开会前讲两个黄段子,还是会在争吵不休的时候出门抽根烟,还是会在复盘会上直击灵魂,还是不急不躁、不显山不露水,任何时候都默默站在角落里。
只不过,现在他又多了很多外号,除了花名“鹰王”之外,他还被大家称为“阿玛”、“爷爷”、“老头”……他是湖畔爱称最多的男人。
湖畔花名最多的男人——鹰王
从2018年开始,湖畔黑衣人队伍快速扩大,阿里技术大拿湘菜加入,接手湖畔技术团队;教授背景的梁晓雅老师来了以后接手课程团队;我组建内容团队探索怎么讲好湖畔故事;有丰富在线课程经验的杜若洋,组建了训练营团队,探索CEO与高管的共同学习与训练……从当初的八个阿里人起步,到现在的八十个黑衣人,这个创业团队也仿照当年的阿里巴巴,办起了新人培训班,讲述文化与价值观。
2020年5月30日,老校区最后一次开学典礼上,一届学长宋迎春讲述了他在武汉“封城”期间带领员工抗击疫情,坚持开店的经历。说到动情处,他含着眼泪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我没有给湖畔人丢脸。”
到底什么是湖畔?
刚起步的时候,湖畔的确带有明显的阿里色彩,不仅马老师投入心血,最开始的黑衣人也都来自阿里,最早的很多老师也是阿里高管,阿里巴巴还为湖畔提供了一笔捐款。
但五年下来,湖畔在不断生长。背景各不相同的企业家、教授和专家开始来这里传道授业解惑,来自全国各地的企业家和保荐人,每年都在为湖畔精心推荐学员,黑衣人的构成,也从阿里背景扩展到了教育、媒体、研究、互联网等各个领域。
更重要的是,五年下来,250多位朝气蓬勃的创业者加入湖畔,他们每个人都是一本书,在这里可以扔掉年龄、市值、资历的界限,自由地交流与碰撞,互相帮助与照见。很多人结业之后还会经常回到湖畔,走一走看一看,甚至会带着高管团队来湖畔开最重要的会。用万善的话说,大家回来,是来寻找能量的。
湖畔黑衣人大家庭2020年会照
湖畔就像个笨小孩,虽然只有五岁,长得普普通通,身上还有些隐隐的疤痕,不善言辞,也不会哭闹,有点倔强,也有点孤独。他做起事来,从来不会惜力,也不会抄近路,总是用看似最笨的方法,下最大的力气,甚至有时经常会撞个头破血流,兜兜转转又会回到起点,但也没关系,扑打扑打身上的灰尘,柔柔红肿的眼睛,咬牙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那天坐在台下听到“湖畔人”这个词的时候,我脑海里跳出来一首歌。那是2019年底的一个夜晚,湖畔五届年会上,学员胡彦斌上台唱的一首自己写的歌。这是写给同班同学的班歌,也是写给所有创业者的一首歌,名字叫《繁星》。
他们总说 我吹嘘着未来的风景
对于理想的勇气却很少有人关心
小时候常常担心自己没有出息
一边奔跑一边寻求生命的意义
多少次成就别人却忘了安慰自己
偶尔也想找个人陪却顾忌种种原因
很长时间以为人生之后就只有甲乙
家人和朋友也难成为知己
璀璨的繁星 让辽阔无垠的夜空有了意义
正如遇见你 让缺页的故事从此连词成句
若没用真心 怎能读懂彼此孤寂
若不够坦荡 怎能参透其中真意
赶路的星星 千百种经历底色是难得的默契
若不是相信 路上千万里怎么会如此幸运
让我陪伴你 或者前路 满是荆棘
一言为定 我们都不缺席
接受高低起伏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失败的试炼总让人洞见自己
有千百种声音可以让你放弃
也总有一个理由说服你继续下去
璀璨的繁星 让辽阔无垠的夜空有了意义
正如遇见你 让缺页的故事从此连词成句
若没用真心 怎能读懂彼此孤寂
若不够坦荡 怎能参透其中真意
赶路的星星 千百种经历底色是难得的默契
若不是相信 路上千万里怎么会如此幸运
让我陪伴你 或者前路 满是荆棘
一言为定 我们都不缺席
一言为定 也不提前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