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从没羡慕过其他家庭”

“老师,我从没羡慕过其他家庭。”
小姑娘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摇着头脱口而出,两弯月牙般的笑眼,弯成两道向下开口的括弧,唇角上扬,笑容溢出来,像一抹甜甜的风,很快吹散了空气里的湿热粘稠。
我也笑起来,叹道:“那太让人羡慕啦。”
九月末的深圳傍晚,我与她,并肩走在暮色渐染的校园。正值晚自习快要响铃,来来往往的学生,脚步匆匆。我一一路过,无数的他们,朝气蓬勃;还有他们背后,无数的家庭,千姿百态。
低头认真回想她说的这句话,深深地为她爸爸妈妈——刚刚在校门口和我们道别的夫妇,感到欣慰和骄傲。
“我从没羡慕过其他家庭”——我想,这大概是一个孩子,对父母最大的认可吧。
01.
她的眼睛一直“哈哈哈哈”
高一下刚接手分科后组建的新班级时,很快就留意到了这个爱笑的小姑娘——任何时候,任何场景,她都是笑眯眯的,哪怕因为成绩退步找她谈话,她也是笑眯眯的,赤诚坦率地反思自己的不足——不是玩世不恭的嬉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痴笑,而是那种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喜乐与平和。
坦白说,作为班主任,捕捉到的学生“快乐的瞬间”很多,但“持续喜乐的状态”,凤毛麟角。
曾跟其他学生闲谈聊过,我说xxx怎么那么爱笑呀。学生一笑,感叹道:“是呀老师,她真的任何时候都在笑诶。”
她像什么呢,像阳春三月,从小溪里掬起的一捧清泉水,清冽、甘甜、纯净;又像小朋友举在手心的棉花糖,蓬松、柔软、甜蜜。
这样的人,是具有很强大的能量场的,人人都愿意亲近。所以开学初,我就直接任命小姑娘为心理委员,跟她说这个决定时,她笑着点头,说,“老师,好的呀。”
不忸怩,不畏缩,落落大方,哎,我真喜欢她。
02.
她有一对爱笑的爸爸妈妈
一年多下来,因为疫情,大多是年级统一线上开家长会,许多学生家长我都没有打过照面,或者匆匆见过我也印象模糊了。但那天,小姑娘妈妈来学校交走读生申请表,我一下就记住了这位笑眯眯的母亲,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妈妈也是一直在笑,不是讨好,也不是客套,就是那种习惯性的微笑。弯弯的双眼,好像天生就长成那个样子的。
再后来,开学班会课邀请家长录制鼓励视频,小姑娘的爸爸首次出境,一家三口的笑眼,如出一辙。
在众多或拘谨或恳切的视频里,这对父母由内自外散发出的喜乐能量场是如此强大,以至于我久久难以忘怀。
身教大于言教。
一个爱笑的孩子,背后一定站着一对爱笑的父母。
03.
“顺便而已。”
是在傍晚打完疫苗回学校的途中,遇到他们一家三口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笑着,爸爸沉默地在后面跟着走,笑眯眯;妈妈牵着小姑娘的手,母女俩也是笑眯眯。
孩子上高三以后,他们专门在学校旁边租了房子,每天早上一起送孩子上学,下午接她回家吃饭,然后一起去公园散步,下晚自习后再来校门口接。
我忍不住感叹爸妈付出真多,妈妈马上笑眯眯地纠正道:“不不不,老师,我工作本来就在附近,住在这边还不会堵车,早就想搬过来啦,顺便而已。”
我们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至此呢。反思自己,常常站在道德高地“绑架”学生:“你看老师付出这么多这么多,你还不……”
延伸到其他关系,类似的句子,使用频率不知有多高。
但是,这位妈妈只是淡淡地说:“顺便而已”。
是啊,“顺便”在门口接送,酷暑寒冬,日复一日。
也许,爱的底色,真的只是“顺便而已”,孩子,我如此爱你,但请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04.
“爸妈不给我压力,除了人格教育”

我们在校门口道别,小姑娘爸妈往公园走,我和小姑娘往学校走。
“你的家庭氛围好棒呀!咦,我有点好奇哦,老师冒昧问一下,你们家谁当黑脸谁当红脸呀?他们会发脾气吗?”我问。
“老师,我们家没有红脸黑脸哦。我做错事的话,他们当然会发脾气啦,不过他们都会一起严厉地训我。爸妈不给我压力,除了人格教育。”
“人格教育?”
”嗯,道德上的。学习成绩上他们基本不怎么提要求。”
“就是说小时候撒谎、偷东西之类的事对吧?”
“对,这些事他们就会很凶地教育我,也打过我。”
05.
“妈妈说,每个人都是家庭的一份子,每个人都要为这个家庭尽力。”
“那家庭分工是怎样的呢?”
“我们家每一个都要做事。妈妈说,每个人都是家庭的一份子,每个人都要为这个家庭尽力。所以一般都是妈妈做饭,我洗碗,爸爸拖地什么的。”
“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洗碗的?”
“很小的时候吧,就……就从我能够洗完开始……”
“啊,全家的碗都是你来洗吗?”
小姑娘点头,有点疑惑地笑了,“老师,这没什么啊,我们家就三口人,本来碗就不多。”
我想,也许是先有父母前面的“顺便而已”,才会有孩子后来的“这没什么啊”。
06.
“我想,应该是陪伴吧,很多事,爸爸妈妈都会一起陪着我做。”
“你觉得你的家庭幸福吗?”
“幸福!”她的眼睛亮起来,从里面,我看到,一个被爱滋养着的孩子,幸福的光。
“那你觉得主要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我想,应该是陪伴吧,很多事,爸爸妈妈都会一起陪着我。”她顿了顿,又笑着说:“老师,我们家和其他家不太一样,我爸爸妈妈的工作都不忙。我爸爸是自由职业者,妈妈的工作也不忙,所以都是爸爸妈妈陪着我一起。嗯,我们三个经常在一起。”
07.
“我想,应该是陪伴吧,很多事,爸爸妈妈都会一起陪着我。”
我们在走廊的拐角道别,她回教室,我回办公室。
小姑娘强调了好几遍,“老师,我们家和其他家不太一样,我爸爸妈妈的工作都不忙。”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列夫·托尔斯泰 《安娜·卡列尼娜》
我虽尚未为人母,但作为教育者,接触过无数个父母和家庭,看到父爱母爱的万千种模样,也看到其中的成功和失败。
是的,真正迈入教育领域以后,我确乎认为,事业上再大的成功,都比不上培养出一个自信、乐观、温暖、懂感恩、有责任感、对待万事万物心存敬意的孩子成功。
“自信、乐观、温暖、懂感恩、有责任感、对待万事万物心存敬意”,这些词,听上去很抽象很简单,但真正做得到的孩子,并不多。
我想,这个小姑娘,很大概率上,会成为一个很幸福的人,过着幸福的一生,因为她的身上,真的能够看到这些可贵的品质,而且,她永远有退路,因为爸爸妈妈永远在她看得到的地方,用爱来守望。
08.
家庭教育,永远是第一课堂
学校的考试试卷,考察的只是冷冰冰的知识;但生活这场大型考试,考的是情商、是气度、是为人处事,某种程度上,成绩好,不保证这些方面也考得好。
很惭愧,高考制度的应试压力下,学校的围墙内,我们已经淡化了这些教育。万幸的是,从教育的主要分工来看,围墙外的家庭,才是人格教育的主战场。
家庭教育,永远是第一课堂。孩子的问题,家长一定是第一负责人。尤其是高中的孩子,冰冻三尺,远非一日之寒。
我知做人好难啊,在深圳生活压力好大,教育成本好高,不少父母疲于奔命,赚取给孩子补课、各种好吃好喝好用的花销,只要涉及到孩子,一切都是最贵最好的。
但在奔波的途中,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思考一下,对于孩子的成长,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是爱,是时间,是实打实的陪伴,是你需要我,我就在你身边。
这样的爱,好珍贵好难得好奢侈。人生真的要抉择和取舍。
希望我以后能努力成为这样的妈妈

“家庭是社会的一个天然的基层细胞,人类美好的生活在这里实现,人类胜利的力量在这里滋长,儿童在这里生活着,生长着——这是人生的主要快乐。——马卡连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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