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人忆 | 父亲最后的三个月
作者简介:缘又圆(网名),老家五台。生活中大家叫她卫卫,曾从事财务工作。现居住忻州
父亲最后的三个月
2019年五月十三号,农历四月初九。
早上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病了,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坐顺风车从北京回到五台,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子女当中我是最后一个到位的。
进门之后,看到父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父亲是晚上去厕所,由于蹲的时间较长,导致了腰部疼痛,当时比较严重,今天好多了。看到父亲的精神状态我们心里踏实了许多。
围绕在父母身边,我们姐弟几个说着笑着,全家人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幸福。母亲说:过两三天没什么大问题,你们就都回自己的岗位吧。
十四日、十五日、十六日,父亲依然可以坐在沙发上看书、可以坐到院子里喝茶,目睹着父亲无异常情况,母亲让我们全部撤离。
就在我们即将离开的时候,父亲突然发高烧,全身发抖,急忙送到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核磁、CT、胸片、心电图、血常规等等,除了有胆结石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均无大碍。住院十天后,大夫建议回家疗养,我们带着老父亲回到了家中……
两个弟弟工作太忙,我和姐姐决定留下来奉伺父亲。
接下来的日子里,父亲的身体还算可以,腰部疼痛逐步好转,就是不想吃饭,无论我们做的是什么美味佳肴他都没有胃口,总想睡觉。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按时起床,只是穿衣服时需要我们帮忙。
每天早上我都要问父亲:哪儿不舒服?父亲总是回答:没有不舒服,每天晚上我都会问:今天哪儿难受了,父亲总是说:不难受,想早点休息呢……
进入七月份之后,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没什么病,但不想吃饭耗尽身体的能量也是会要命的啊……
一个邻居过来告父亲又涨工资了,父亲摆摆手说:与我无关了。
我把父亲春天穿过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叠好放在他自己的柜子里,告他衣服所放的位置,父亲说:等不到穿秋天的衣服了,只能活到农历七月。
父亲知道自己的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委托同事向党组织交了党费,亲自写了生平简介,安排了后事,嘱咐弟弟葬礼不要大操大办,一切从简。
七月二十六日,姑姑带着表哥、表姐、表弟从大同回来看望父亲,父亲告诉姑姑自己最多能活十天半月了(距离世半个月),姑姑听后哭的稀里哗啦……
八月五六号,父亲用手比划着告我们他能活四、五天了,我听后非常难过,强作欢颜与他开玩笑地说:是四、五年吧,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嫌我曲解他的意思。
父亲生病期间,我女儿一家三口从北京回来看了姥爷,侄儿在百忙中从北京回来看了爷爷,读大学的两个侄女正好放暑假,也经常陪伴在爷爷身边。表哥连续两次回来看望姑父,该见的都见上了……
八月九号上午父亲神志很清醒,喝了一小碗拌汤,并告来看他望的朋友、邻居们说明:我有所好转了,嚷着要自己上厕所。下午又跟我们说:我要穿上衣服回家了,一会儿又说:安倍晋三住在咱家了,这样注定他要失败,等等,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顿感情况不妙……
八月十号(农历七月初十)早上起来父亲大脑清醒,我给他擦了脸,擦了身,擦了脚,父亲让我叫弟弟们回来扶他坐起来,他知道我一个人扶不动。我给两个弟弟打了电话,他俩前后脚都回来了。
两个弟弟今年工作特别忙,一个是医院的负责人,一个在扶贫驻村工作队,有一份奈何我是不想惊动他们的。
大弟弟进门后着急地说:输点氨基酸、营养药吧。由于平时吃喝的少,血管已经扁的不好扎了,弟弟扎了三次才扎进去。原计划输三瓶,父亲说:不用输了,坚持不行,就两瓶吧。其实我们知道,这只是尽心而已……
中午父亲喝了一点奶……
下午就不太乐观了,大脑清醒,眼睛迟滞,说话无力,吐字不清,我一直问父亲难受吗?父亲轻轻地用嘴皮吐一个字,不。曾经耳背,今天突然有点动静他就能感觉到。偶尔用无神的眼睛看看我们,又缓缓地闭上。
七点姐姐从太原回来,父亲抓住姐姐的手,眼眶里渗出了泪水,从此再没有说话。
九点之后呼吸加快,呼气大于吸气,九点半眉头一皱一舒,87岁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表哥、两个弟弟、小侄女都在给父亲穿寿衣,我站在地下大脑一片空白,几次问表哥真的走了吗?
父亲生病三个月,我前后奉伺了七十天,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从消瘦到消失……
风水先生也来了,说:这个时候不能哭 ,你父亲听见你们的哭声,他会心烦意乱,就走不了啦。可是我想哭,我想让他心烦意乱走不了……
给父亲穿好衣服,慈眉善目的父亲安详地躺在了木板上,我们跪在父亲的头前点亮了油灯碗,焚化了一些上路的元宝,这时我怎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夜深人静了,不敢高声哭,恐惊邻居人……
午夜之后,两个弟弟分别睡在父亲的两侧,他们说:今生今世再没有机会陪伴在父亲左右了……
第二天一早,救护车过来要把父亲的遗体送到殡仪馆,我在后面追着、哭着、喊着,车门咔嚓一下疾驰而去了……
之后的几天里,看望母亲、安慰母亲的亲朋好们友络绎不绝,母亲总是以泪洗面,并重复着一些与父亲生前有关的话语,唉,毕竟父母亲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留下一个人这日子可真的是不好过……
该回来的子孙们都回来了,按照家乡的习俗,七日下葬,我们穿着孝服,按顺序排着队为父亲送最后一程。当棺材从我们身边走过时,搀扶我的大姐说:卫卫,再看你爹最后一眼,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追着棺材边跑边号啕大哭,爹,你真的走了吗?你能听见我叫你吗?爹,你去哪里了?爹,我不怕劳累辛苦,我不怕端屎倒尿,我不怕洗尿衣尿裤,我还想伺候你,只要你活着,我们还是父母双全的孩子,爹,任凭我怎样的哭喊父亲是再也听不见了…
…
第二天,孝子们带着祭馍馍去给父亲复三,公墓很安静,我们又烧了些元宝之类的纸扎,好让父亲打点那些欺负他的阎王、小鬼们……
祭奠完毕,我让姐弟、弟妹们到车上等我,我在父亲墓碑前,又一次失声痛哭起来……
爹,那个在胡同口等待女儿回家的老人哪里去了?那个到大门口目送女儿远行的老人哪里去了?那个坐在沙发上读书看报的老人哪里去了?爹,你去哪了?爹……
紫螺山一片寂静,只有烧纸留下的烟雾在空中缭绕……
我们和父亲,一别永别,阴阳两隔了……
父亲走了,留给我们只有无尽的思念……
图文/缘又圆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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