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故事 | 窑里避雨过大河
作者简介:张柱章,东雷乡宝穑村人,先后在五台、忻州、太原等地工作,喜爱文字写作,现已退休。
窑里避雨过大河
文/张柱章
除了姐姐带我到地里,我还经常跟上大人们到地里去玩。那时土地还没“入社”(合作化),还是自家的,农民还在单干。细腰沟里有块地,有年种着豌豆,夏季收割时,众人来帮忙,记得沟掌村二表哥就在(别人还有谁,已记不起了,反正是一大伙,我父亲应该在,哥哥可能也在),大家一个挨一个,排成一排,从坡头自上往下拔。豌豆种得比较密,拔起的豌豆茎蔓不是分成把或节,而是一齐卷在一起,“滚雪球”似地往下滚,远看好像一条青黄色的龙。直到拔完,打捆好,抬回家。
南沟里有块长堰地,地边下面就是一条八九米宽的时令河(也是一条大道),这块地原先足有1里(500米)地长,因被洪水冲断成为两块,这块长的还有约400来米长,30多米宽,其中有十几米宽是平地,十几米宽是坡地,也就是说,这块地是由长约400来米的平地,和400来米的坡地构成的。这块地是耕种起来既省劲又费劲,省劲的是地长,人和牲灵来回走一趟就是近2里地,比起那些斜头拐角的地来,少了把农具提起放下、牲灵来回回头的折腾,效率要高些;费劲的是毕竟地长,特别是到了坡上,人和牲灵走个来回,就是人困马乏,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记得就是在这块地里,我曾跟上父亲和哥哥去过,一定是他俩耕种,我瞎玩了呗。不过,玩的时候,我也不能离他们很远,要么跟上他们,边走边玩;要么我在地的当中玩,他们来回的走趟,也不会离我太远,反正不能光我在地的一头玩,那样的话,他们到了地的另一头,就会离我很远了。在野外,一个小孩子离大人远了,大人就会不放心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狐狸和野狼是会经常出没的,狐狸虽不吃人,但也吓人,一个小孩子见了,也是够可怕的;狼索性是要吃人的,那就更可怕了,一个小孩子见了狼,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记得那天去了,父亲和哥哥劳动了一些时间,我在地里玩了一会儿,就阴云密布,凉风“嗖嗖”的,好像马上就要下雨了,结果还没来得及怎么准备一下,雨就“唰唰唰”地来了。父亲和哥哥就赶紧把两头毛驴卸下来,用小铁桩把它们拴在地边,把犁耱等农具搁到一旁,后带上我翻到背面一条叫做红崖沟的地方去避雨。
原来,这里的土崖上有个小窑洞,是人们早就开挖好了的,就是为了方便地里的人们避雨用的(当地这样的窑洞屡见不鲜,特别是远地更是少不了的,主要是为了人们避雨用,有的也可兼做护田或看踩粪羊的临时住处,战争年代还可供逃难用)。我们去了进到窑洞不久,外面就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倾盆了,雨水还不时地会随着斜风飘进洞口一些。看看洞外天公发怒的极力表演,再看看洞内,当年好心的人们开挖时锹钁留下的痕迹还依稀可见,发绿的洞顶和洞壁上到处布满了蜘蛛网,洞的底部虚土上还有蚂蚁等小昆虫在活动,整个洞里都是土腥土气的,就在这样一个深不足两米,宽和高也就各1米多的肮脏的窑洞里,我们父子三人被冷得瑟缩发抖,挤作一团,等待着雷雨的停下,等待着出洞回家,但同时也都觉得很庆幸,庆幸大雨来临之前就进到这眼窑洞里了,终于可以避免被雨淋湿了。那时我还小,遇上了这种境况,真是既有点害怕,又觉着新鲜,心里有个异样的感觉似的。后来,也没用多长时间,大雨就逐渐变小,最后终于停了,待我们出了窑洞,我抬头一望,下过雨的乌云已是变白,像是一团团棉花似的,向南翻滚,间或可见一片片的蓝天,偏西的太阳也露出了笑脸,雨后空气的清新,和着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芳香,扑面而来,真个是“雨后天晴太阳红,气清土湿花草香”的一番景象了。这时,虽然时间还早,但由于地里已是泥泞一片,已无法进去干活了,只好作罢。
于是,父亲和哥哥就去到地头,解开毛驴,父亲扛上犁耱,哥哥赶上毛驴,出了地里,下到河边,准备回家。结果滔滔洪水,刚刚发下,已是满河槽的了,其实他们刚才在地里收拾农具等时就听到了下边“哗哗哗”的发水声,知道是在发洪水了,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水大也是有其原因的,原来,这条沟河上边通到孟家坪村、下王全庄村、上王全庄村,直到和代县打交界的娘娘瑙山的根底,足有十几里长,周围几十平方公里宽,都是丘陵地带,到处布满了沟壑,下的雨水,都会从小沟小壑小河中集中到这里来,加上这次下的雨也大,自然水也就大了。那俩毛驴看着满河槽的洪水,也有点胆怯,开始也都不敢过,翻来复去在河边兜圈子,最后在父亲和哥哥的吆喝及抽打下才不得不下了水,这时可以看到洪水已至驴的肚皮底下,有近1米来深了,好在这驴子是要么不下水,一旦下了水,还是挺有股勇气的,连跑带跳,三八两下就过去了,到底是四条腿的“庞然大物”了。之后 父亲也赶紧涉水下河,到对岸叫停已经过了河的驴子,等待哥哥和我过河。轮到我和哥哥过了,当我看到满满一河槽的洪水,奔腾而下,还“轰轰”作响,加上不时还有被水冲下来的石头翻滚的声响,起初非常害怕,甚至有点想哭了,这时哥哥就鼓励我说:“不要怕,来,我背你。”我当然也觉得靠自己是过不了这河的,也只能由哥哥背我了。于是,哥哥就脱掉鞋袜拿上,挽起裤脚到大腿根底,蹲下身子,让我爬到他的背上,背起我来,开始过河,这时的洪水虽然小点了,但也漫到哥哥的大腿根以上了,也是够深的了。当哥哥背着我走到河当中时,我因看水看晕了,连着喊说“我头晕,我害怕,我头晕,我害怕”,哥哥就告我说:“不要往下看,抬头看天,抬头看天。”我照着做了,果然头就不觉着晕了,但还是有点害怕,就这样,我怀着忐忑不安和恐惧的心情,终于让哥哥在洪水的巨大冲击下,东摇西晃、深一脚浅一脚地背着我过了河。
过河后,哥哥已是汗流满面,我的心也在“怦怦”直跳。我返回头去看河对岸,想到刚才过河时的惊险害怕,现在终于过来了,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油然从心底泛起。父亲让我们稍事休息一下,然后三人才赶上牲灵,扛上农具,一起回家。(2018年12月16日 于北京)
文/张柱章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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