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那些做贼的日子

号主说:
“六一”了,年届老年,却童心未泯,偶温童梦。印象深刻者,居然不是读书求学、学XX做好事,而是偷。偷的刺激、偷的教训、偷的享受挥之不去。
有几个人敢说,小时候没偷过?
我是不敢吹这个牛的。
我幼时并不爱动,相比那些像猴子一样爬墙上树掏麻雀蛋、端鸟窝、摘桃子桑枣的伙伴,我望尘莫及。翻个墙,要步步手抓实,脚踩稳;上个树,双臂双腿抱着夹着树干浑身颤抖地一步步一点点往上挪。那种狼狈,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但没办法。
笨。一起玩的伙伴鄙夷。
因此,遇到有偷的“业务”,需要爬墙上树,我要么把风,要么在地上接货。
那时候是生产队,我们队和后面杨湾队只隔一条长塘和一片农田,离得很近,不止是鸡犬之声相闻,两队的队长吹哨喊出工都互相听得见。
有一年,那片农田种蚕豆,我们叫大豌豆。大豌豆田里通常夹杂着小豌豆,爬藤,很稀少,有的地方会好几株挤在一起,果实像荷兰豆的弯月样。刚刚有米还嫩的当口最好吃,绿甜薄脆。小豌豆才结果灌浆时我们就密谋着等长大一点来偷。
等到小豌豆长到指头大小,我们学着八路军、解放军炸碉堡、偷袭敌营的样子,脱光衣服打鼓泅过去,爬上塘坡,匍匐前行,钻进半人高的豌豆田,从畦沟爬到田中央仰天躺下,摘食周围的小豌豆。
早期杨湾队没发现,我们偷得不亦乐乎。后来,小豌豆老了,不好吃了,我们就摘大豌豆"烧窑"-在田埂上挖一个缺,用稻草引燃枯树枝或者铁路上捡来的枕木块,把豌豆荚直接扔火里烧,豆荚嘭地炸开了就用树棍掏出来,剥豌豆吃,越老越粉,非常好吃。
或许烧窑的动作太大,被杨湾人发现了,在等待收割的日子,杨湾派“二长辈”——个孤老照豌豆,他成天拖根棍子,恶狠狠坐在水塘头的坡上,让我们无机可乘。
偷生产队的菜瓜、香瓜比偷豌豆曲折。
瓜田在岗上靠村子这边,挨着一大片棉花田,而且,生产队有专人负责管理。夏天炎热季节,生产队会偶尔集中摘瓜分瓜,每家每户按人头平分。我们村40多户人家,一大堆瓜每家只能分到两三条,根本过不住瘾。
我们几个人就揣摩着偷。那时上半天学,放学不是回家,而是绕道到大河边,爬上高高的河坡,钻进棉花田,向瓜田进军。夏天赤日炎炎,我们在棉花田被热得满头大汗,脸上手臂上不仅被虫子咬出一个个疙瘩,还被棉花枝划出一道道血印,搞得泥灰满身,血痕满脸,也在所不惜。
因为有社员管理看护,得埋伏到他热得受不了去瓜棚乘凉时,才从棉林探头伸手摘已经成熟的菜瓜香瓜。开始容易得手,后来靠棉花田一边的瓜连“瓜儿”都被我们偷吃了,瓜被偷的事露馅了。比较惨的是,有一次我们中了看瓜社员的奸计,他故意离开瓜田下岗子回村,我们以为他回去了,就放心大胆爬进瓜田选大的摘,被另外两个社员从后面棉田包抄过来抓了个正着。
一个也跑不掉。
结果是,我们这些伙伴的家一个月不能参加分瓜。
正清叔是村里的故事篓子,夏日村前塘边乘凉,都是围着他闹着要他讲故事,我们都很喜欢他。喜欢他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家后园有一棵大桃树,每年都结果。还有一园竹子。
爬上园墙再爬上桃树偷桃是我们的乐事。只要观察到正清叔和姚婶出工去了,我们就毫无顾忌地去偷,简直可以说是从容。
满树硕果,从狗屎桃摘起,到只剩下少量高挂树梢的成熟大桃子,我们几乎每年都把他家的桃树折腾得满地桃枝桃叶,一树憔悴,从来没有听到他追究过,骂过,好像他家种了桃树就是给我们偷的。
有一回,我们相约到长堰刷“羼鱼”——一种成群在水面闪电般抢夺食物的白条鱼,需要用到韧性和弹力超好的竹竿,没说的,到正清叔家后园去砍。
那天我们一行有五六个伙伴,大家从被我们翻越光滑的墙头翻进去,用菜刀紧急砍剁,想速战速决,正砍得兴起,墙角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娃们的!慢点砍,小心手!”
我们头“轰”的一下大了,纷纷夺路逃窜,只想一步爬上墙头快快逃离。
“莫跑!跑么事唦!把竹子拿去。”
他一直站在茅厕门口,一边系裤子一边和颜悦色地招呼我们。
毕竟是偷。我们逃不及,也逃不脱,只好一个个抓着脑瓜皮,等着挨训。
等我们安静下来,他把没砍断的竹子砍断,削掉枝叶,给我们一人一根。
“要竹竿,跟我说嘛!翻墙乱砍,非男人所为。”他完全是讲故事的口吻。
拿了竹竿,我们穿过他家堂屋逃离,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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