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延令的凡人传奇（连载四十六）
这里是《三坔夜话》，李老师在这里跟你说故事，聊语文，话庄道巷，谈古论今，吟哦娱笔，抒怀述志，点情碰心......
第四十五章费尽心难救海英命 了真相化怨泯世仇(4)
由于晓寒的健康原因，事情又耽搁了两年多。直到八六年下半年，晓寒才慢慢恢复了健康。八七年春节，晓寒又回了一次老家。这次，杏雨终于详尽地得知了大姐调查的情况。
原来，孔斯聪早先不叫孔斯聪，而叫孔俊杰，在私立沪光中学读书时，他就被国民党“c.c系”人员盯上了。那时，他比较激进，但同时也表现出了他的虚荣和对女性的比较喜欢接近。“c.c系”人员正是看出了他的这一点，而设下圈套，让他加入了“c.c”组织。后来，他奉令混进了我地方独立团，并在团部做了文书。
一九四七年四月前，由“c.c”演变的国民党“中统局”特务组织，又在变换花样准备将“中统局”换成“通讯局”，的招牌，但下面“工作站”或“联络站”的名称是依旧不变的。此时延令县“工作站”的站长正是匪乡长李冠群的儿子李明轩，他同时也是国民党在延令县的专员。这年元月中旬，正值国民党军102旅会同地方地主武装向我解放区大举进攻，进行所谓的第三期“清剿”，重点目标是城黄、如黄路北的延令、姜埝地区，因而延令的地方军民不得不再次奋起进行第三期反“清剿”的斗争。此时，李明轩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说是**延令县委、县政府及县区的武装全部宿营在延令城东北的姚家庄，已闯进了“清剿”圈，如果突袭，必定马到成功。实际上这个情报正是孔斯聪提供的。当时，我们的队伍是由西向东穿过离延令城不远的文岱北边的坟地去姚庄的，谁会想到这块坟地旁的一棵裂了树丫的老椐树竟是孔斯聪经常藏情报之处呢？孔斯聪正是在这儿假装小便将情报发出去的。来此取情报的是李明轩手下的一个叫邱炳隐的特务，但邱炳隐不知道他身后尾随了一个叫张彪五的军统特务。此人是属于保密局系统的，他认识邱炳隐，彼此是同乡。邱炳隐刚取到情报，张彪五就从隐藏处走了上来，他软硬兼施，很快便用金条与邱炳隐共享了情报。当李明轩向上面的有关人员报告获取到的情报时，102旅的旅部已开始作突袭的部署了。于是，“姚庄惨剧”就此发生。
临解放时，李明轩逃到了台湾，邱炳隐和张彪五两人则潜伏了下来。孔斯聪也奉命以“梦中人”的代号作长期潜伏。邱炳隐潜伏在离海边不远的他的老家东港，一九六二年五月的一天，在海边与台湾来人接头时被捕。虽说当年正是李明轩让他发展孔俊杰参加的“c.c”组织，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到老椐树上取的情报就是孔俊杰送的，而且也不知道这个孔俊杰已改名叫孔斯聪了。所以他断断续续地交代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为想立功又交代了他听说的情况，就是张彪五也被“军统”留了下来，留下来的还有一个早已打进**内部的人，代号为“梦中人”。他说这个“梦中人”是他们老“中统”的人马，故而他听到了这个情况。他被移送到南通监狱后不久，运动就来了。一九七O年他死于劳改农场。这都是季晓寒告诉给杏雨的内容。但她同时强调这些内容固然多是她查阅档案和走访所了解的事实，不过也添加了她个人的分析，所以有些方面还需进一步的取证落实，甚至可以与两次谋杀案联系起来作调查，以求彻底弄清真相。杏雨知道需要进一步去取证落实的是些什么。比如孔斯聪是不是就是孔俊杰？那得要查档弄清孔斯聪有没有在当时的私立沪光中学上过学，他上学的档案与孔俊杰的是不是吻合，如果吻合，一切也就不言自明。另一点就是要摸清经孔斯聪审讯过的那个自杀了的军统特务是不是就是张彪五，如果是，一切也就同样好解释了。还有就是要继续弄清张县长遇难的那天，那个化工仓库丢失的车的司机前后几天曾与哪些人在一起过，其中有没有人会开车？由此推溯到“八.一五”惨案江水出事那天，从江都引江水利工地开回坐满了民工的那些大卡车的司机又是哪些人，有没有认识他们的？有没有人看到他们可曾也参与了殴打江水？把这些都调查清楚了，估计两案的凶手也就会浮出水面，一切也就真的真相大白了。不知道为什么，杏雨到今天都没有这么去想过，现在经晓寒大姐谈了这些，一激灵，就像突然开了窍似的，猛地醒悟了这许多，因而便当即谈了自己的想法。
大家听后都表示赞同。片刻，成儒则告知了一个重要情况，也就是他听一个认识他的当年曾去参加引江治河的民工说，那回煽动他们四百多个民工回来到党校抢枪的是一名开小车的司机，他也能开大卡车，此人便是县里孔秘书的小舅子。只不过，这民工本人因害怕而未去抢枪，他到县城下车后便乘人不注意溜回家了，所以他不知道哪些人打的江水。这是成儒不久前在进城的路上偶然碰遇的这个熟人，在闲扯中谈到的事。成儒本要告诉杏雨的，但被有些事打了岔，就一时忘了，现在杏雨说起这事，他自然就立即想起来了。
晓寒的话点醒了杏雨，杏雨的话又提醒了成儒，成儒这一说呢，又说醒了晓冬。晓冬连声说，肯定是他了。因为他知道孔斯聪的舅子确是在县里开小车的。这一次李、季两家人相聚，真是太有收获、太不寻常了。他们知道，这次相聚后，离完全查明真相的一天已经不远了。
果然，不久他们就弄清翠莲遇难前一天，孔斯聪的小舅子确与化工仓库丢失的那辆车的司机一起聚会过，那司机喝醉了，到第二天还有点迷糊。醉得这样，他身上带的卡车的钥匙能不让人乘机复制吗？这时，早已得到平反并出来工作了的翠莲县长的那位秘书则证实，翠莲遇难那天，没有发现孔斯聪的小舅子到县里来开车，而且出事时领导同志要用车，找他时连人影都没找到。这一切都表明了什么？所有疑点都显示：孔斯聪的小舅子就是直接的凶手，幕后策划者则是孔斯聪！
事情到了这一步，晓冬便要杏雨与那秘书一起写个反映材料，由他们两个和包括成儒、晓冬本人及南通的晓寒一起签名，然后再由他与那秘书共同交给县委主要负责同志。很快地就这样照此办理了。县委主要负责同志十分重视，当即指示县公安部门参与侦查，并向上做了汇报。自此不到两个月，便查明那个在党校自杀的特务正是叫张彪五，他是杀害了一个落难在延令靠磨剪刀为生的叫陈五斤的人后，冒名顶替潜伏下来的。但是，有关孔斯聪上学时的档案还没找到。
就在这时，从天降下了一个令杏雨和他的爹爹李成儒、妈妈蔡江英都猝不及想震惊不已的消息——他们家的仇人李冠群的儿子李明轩回来了。这事发生在一九八七年的十二月六日，距台湾当局对在台老兵回大陆探亲解禁刚过去三十四天。
李明轩是首批从台回大陆探亲者之一，加之他曾经的级别职务和现在已是台湾某企业的董事长这么一个个人背景。因此延令县统战部门派了专人接待，并特地要燕子乡的“一把手”姜兴来去县陪同接待。同时，县统战部的负责人还私下里跟姜兴来作了特别交代，要他做好李成儒及其家人的工作，因为李明轩这次回来一是要探亲访友，看看家乡的变化，了解有关情况，以考虑以后是否有可能到家乡投资；二是要专门去李成儒家拜访一下李成儒和他的妻子，为他父亲向李成儒一家谢罪，请求原谅。由于李明轩已预先向这位负责人谈了他父亲与李成儒家有着血仇的有关情况，当然也谈到了他父亲后来被李成儒身边的人镇压了的事情，所以这位负责人要姜兴来转告李成儒，必须本着“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精神有利有节地友好接待，要当成一项政治任务去完成。
不过，此时的李成儒真的转不过弯来，甚至有点愤愤不平，气恨交加。他想不通，且不说李明轩的老子李冠群是大地主，是当年还乡团的团长，做了多少无恶不作之事；也不说李冠群曾绑了我李成儒的老婆罗海英，一脚踢翻了我儿子的“站焐子”，使我那可怜的佑儿撞死在门槛上；就说他李明轩本人，双手也是沾满了我叫**人的鲜血啊！当初没捉到他，没一枪打死他，算是便利了他；怎么现在他回来反倒要好吃好宿的当老子似的服侍他，连姜兴来也要跑去接待他，还要我李成儒服他的降，这不是雨朝天上落，让我叫那些“独立团”的人的血白流了吗？想着，想着，李成儒不由得痛哭了起来。江英也是连声叹气，说是假若海英还在世，见到他来，不咬他的肉才怪咧！
倒是杏雨比较冷静，他见父母这样的态度便劝道：
“佤爹爹、佤妈妈，你两个都不要城墙上跑马——转不过弯来。我叫这里有句老古话，说是好汉不打上门客。人家隔江过海的千里迢迢的从台湾回来特地到我家认错谢罪，我叫若是摆谱给人家脸色，这就说不过去了，这便是我叫理缺了，我叫应该有这个肚量呀，总不能冤冤相报，总得冤家宜解不宜结才好吧！何况我杏佑哥死了后，这边的人也将李冠群干了，从私仇来讲也算两清了。这是我要劝你叫的第一个理由。我要说的第二个理由是现在两岸关系开始和解了，但台湾那边还是有人要搞分裂的，小蒋总比那些人要好，他能回应我叫大陆的善意，能顺应民心解禁让老兵回来探亲，而李明轩能作为首批者回来，这说明他还是爱他的故土的，爱国的，我叫又怎能不争取这样的人，以为反对分裂，统一祖国作点贡献呢？第三这次李明轩回来，我叫真诚地做好接待，可以借机进一步弄清孔斯聪的问题呀，这可以省去许多麻烦，难道这样做不是非常值得的好事一桩吗？我这三点理由，相信九泉下的海英妈妈，还有爹爹的那些牺牲了的战友，若是在天之灵能知，也肯定会赞同的。爹爹、妈妈，你叫说呢？”
杏雨的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成儒和江英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们甚至在心里为儿子骄傲，觉得没白培养他，毕竟儿子是做教师的，看事情总能从大处想，又能考虑小的方面，说的话真正的让人服了降。一家人由此形成了一致，一定不折不扣地圆满完成好接待李明轩的任务。
正因为这样，这次李家的接待不仅化解了冤仇，令李明轩深为感动，热泪盈眶，多次鞠躬抱拳致谢，而且还使他对故乡产生了美好的印象，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增添了他爱乡、爱国的情怀以及改变了他曾经的那种对**带有偏见的看法。同时，通过这次接待，杏雨和他爹李成儒已完全向李明轩摸清了孔斯聪的底细，一切都与季晓寒所通报的相吻合。孔斯聪就是孔俊杰，而且也是李明轩当年指令留下的“梦中人”。因国民党退台后，不再对“中统”重视，他本人也未受重用而不得不改行经商，所以也就一直未去唤醒他留下的这个“梦中人”。后来听人讲，他原来的手下邱炳隐被**逮捕了，便想那个“梦中人”肯定也完了，这样子他也就彻底忘了此人此事，更没有必要去做这事了。他不知道，如果孔斯聪还活着，那他的回来将意味着什么，他们见面又会怎么说呢？！
还孔斯聪历史本来面目的日子终于盼到了。这会儿孔斯聪的小舅子也早已被公安部门逮捕归案，他对他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张翠莲县长的遇难确是他奉孔斯聪之命，用盗开的化工仓库的车把她撞死的，然后他又把车开到安徽境内坠崖焚毁，他则偷偷地溜了回来。江水被群殴致死，但他打的那一拳应该说是致命的，因为那一拳，他打在了江水的太阳穴上。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一切都可以昭然于天下了。
一九八七年的十二月二十九日，延令县委、县政府联合发文将孔斯聪的罪行公布于众，并宣布将其清除出党，清除出革命队伍。三十日召开了对孔斯聪小舅子的宣判大会，将其绑赴刑场，执行了枪决。三十一日在延令革命烈士堂举行了追思慰藉“姚庄惨剧”中牺牲的革命烈士及安放江水同志骨灰的仪式。至此，“姚庄惨剧”中牺牲的烈士们，还有为查明“姚庄惨剧”幕后的真凶而献身的江水、张翠莲及去世的王通讯，都可以含笑九泉了。
还有杏雨的妈妈海英，她更应该含笑九泉，因为她的儿子李杏雨既然完成了王通讯和他爹交给他的神圣使命，也就没有辜负她临终时对他的希望。
这个时候，“姚庄惨剧”已发生了四十年。这个时候，“八.一五惨案”已发生二十年。这时候翠莲县长已牺牲十三年，王通讯也已去世十一年。这个时候，杏雨的妈妈罗海英已故了三年。这是怎么的一个时间啊！现在时间定格在这个时候，杏雨一家人，甚至包括在各自工作岗位的晓寒、晓冬和那秘书都是和肯定是满脸的泪水！
作者简介
杏园挂鞭人李长贯，昵称杏园秋雨。职业与兴趣使然，为全国农村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会员，江苏省写作协会会员。昔教余喜涂鸦，著有长篇小说《杏雨烛泪》，亦常有短文小诗散见于报端杂志；今赋闲书斋，借微信平台，于“杏园乡轩听秋雨”，聊天说地，结远朋近友，快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