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也是成长:我曾三次申请吴瑞奖学金
编者按
吴瑞奖学金被誉为华人生物学在读博士最高奖项。
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吴瑞奖学金获得者?必须是天才式的人物吗?还是有志者通过努力也可以实现的梦想?
希望这篇文章,给对失败有恐惧的年轻人们一些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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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龙尔平,在中山大学中山眼科中心刘奕志/林浩添教授团队完成了五年的博士训练;在此期间,我共三次申请吴瑞奖学金,并有幸最终入选。很感谢两位导师-刘奕志/林浩添教授的悉心栽培,让我有机会做前沿的医学人工智能研究;感谢合作导师密歇根大学Jianzhi Zhang教授,带我领略进化基因组学的绝美风景;感谢吴艳老师(注:吴艳博士为吴瑞纪念基金会秘书长)的邀请,让我有机会以此文,回顾这五年来,一次次充满偶然与未知的科研冒险,并在申请吴瑞奖的过程中,不断思考与成长。希望我的经历,对将来有意申请吴瑞奖学金的同学有所帮助。
2015年,博士刚入学,在查阅文献时,我偶然读到了王传超(2012届吴瑞奖得主)在《 Nature 》杂志发表的观点文章《 Perspective: Give youth a chance 》,讨论了中国青年学者的成长问题,文中提到了吴瑞先生、CUSBEA项目及吴瑞基金会,在积极帮助中国青年学者的发展中做出的卓越贡献 [1]。这是我第一次知晓吴瑞奖学金的存在。打心底里,我很佩服王传超,他作为一名刚毕业的博士,不光在自己的领域取得了独树一帜的研究成果,还敢于在全球的学术平台,针对有争议的问题发表自己的观点。
当时,吴瑞奖于我而言,是榜样的力量。
医学人工智能的研究,起始于一个冒险的想法:谷歌DeepMind团队在2015年的一篇论文中,展示了一种人工智能算法,在事先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通过试错和自主学习游戏中产生的数据,摸索出得分最高的游戏策略,最终达到人类骨灰级玩家水平 [2]。由此我们产生了一个当时看来十分大胆的想法:能否像打游戏一样,让机器自主学习医疗数据,从而摸索出正确诊断疾病和治疗决策的规律,训练出人工智能医生?
这场人工智能与医学碰撞的冒险,在经历了马拉松式的数据整理与“训练-调整-再训练”的算法迭代后,终于在2017年结下了第一批果实。看到自己的研究得到认可并产生了实际的应用价值,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尝试申请吴瑞奖学金(2018年度)。在准备材料时,我通过邮件请教了中山大学唯一的吴瑞奖得主,应喆(2014届吴瑞奖得主),他告诉我,吴瑞奖绝不是简单的论文比拼,而蕴藏着更深层的内涵与使命:
在接下来的博士生涯中,这段话不断引导着我向内心本源拷问:“我做科研的内在动力是什么?我究竟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愿意将科研作为终生的事业吗?”那时的我,对这些问题没有明确的答案。第一次的申请材料提交后,我没有进入面试。
没有太多气馁,带着这些深刻的问题,我选择继续向前。
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与拓展,我逐渐意识到,当时的医学人工智能,主要着力于人类智慧的复制与延伸,它可以优化医疗服务的结构,改善医患供需平衡,却鲜有触及医学认知的边界。唯有进一步加深对疾病的理解,才能从根本上增强人类抗衡疾病的能力。
于是,2018年的9月,我开启了一段新的研究冒险:前往美国密歇根大学Jianzhi Zhang Lab交流,探索进化基因组学与医学的融合。“The Zhang lab is most interested in the relative roles of chance and necessity in evolution.” 实验室网站的第一句话,是这次跨国之行真实写照:对于纯医学背景的我,进化基因组学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充满了偶然;而这种来自未知的神秘魅力,让我深深着迷,这场冒险是偶然,也是一种必然。
在漫天飞雪的密歇根安娜堡小镇,我反复思考着来自于进化医学的种种问题:疾病的起源是什么?进化在人类疾病的发生发展中,扮演着什么角色?疾病对于人类的进化又有着怎样的反作用?我兴奋地写下对于未来研究的种种展望,大胆地将进化、医学、智能交叉融合,尝试了吴瑞奖学金的第二次申请(2019年度)。这一次,我获得了上海面试的机会。
能否前往上海面试,当时存在两方面的变数。一方面,我的访学项目原则上不允许中途回国,因此我需要向密歇根大学和中山大学同时提交特殊申请,并必须在面试前获得双边的特批。另一方面,我的宝宝在同年2月出生了,我太太也在密歇根大学访学,为了照顾好宝宝,我们每人各上半天班;这时候我明白,家里也很需要我。
一天晚上,趁宝宝睡着后,我偷偷跑到家外的草坪,给应喆师兄打了一通电话,告知他进入面试的喜讯。就着星空月色,我俩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关于吴瑞奖和科研的事。回到家后,未尽兴的我,又眉飞色舞对着我太太讲了一大堆,她若有所思,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我太太发给了我一通买好的机票信息,并告知我,她已请好了面试那几天的假,家里的事不必担心,放心去吧。她知道,吴瑞奖对于我来说,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坐上了返回上海的航班,跨越了整个太平洋。降落前,我望着黄浦江上川流不息的大小船舶,脑子却是一片空白。面试当天,我特地穿上了一套正式的西装(当年为了婚礼专门准备的),非常尴尬的是,大家都穿的相对随意,反而让我这身过于正式的西装显得格格不入。或许是紧张与时差导致的混乱逻辑,又或许是西装的过于刻意,面试后,我落选了。
这一次,坦率的讲,失落在所难免,但我很快又投入了进化医学的探索中。
随着研究的深入,进化医学展现出它丰富且深刻的内涵:生命传递与延续的矛盾、环境变迁下的进化陷阱,群体行为的推波助澜,都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人类与疾病的微妙平衡。而尝试纳入古人类学的信息,则可将进化医学的探索,映射到数百万年的历史长河中去,提供更宏观,更本质的研究视野。我将这一部分思考写入了第三次吴瑞奖的申请(2020年度)。这既是对于博士阶段的总结,亦是下一段冒险的展望。
因为疫情的原因,面试是在线上举行的;这一次,我在家里穿了一件Polo衫就轻装上阵了。面试中的一个细节,我仍记忆犹新:当评委们知道一个做人工智能的临床医学生,跑到美国去折腾进化理论,接下来还要用古生物学去拓展研究的时候,很好奇地问为什么;我没有尝试着说服评委们,这是个多么合理的计划,而只是非常开心地描述着,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那时的我,就像一个孩子,给大人们分享着他最喜欢的玩具。这,也许就是我与内心的和解吧,冒险本就是科研的一部分,不是吗?
直到接到通知的前一刻,吴瑞奖都是很遥远的存在。因为我始终觉得,自己与吴瑞奖的要求相差甚远。以至于接到吴艳老师的语音通话时,出现了这样一段对话:
“请问是尔平吗?”
“是我,吴老师您好!”
“你的申请材料上的号码怎么打不通呀?你把正确的号码发给我吧!”
“哦哦,不好意思,那是美国的手机号,我现在回国了,我马上把国内的号码发给您!”
(此时,准备挂断语音,把号码发过去)
“喂?等等,我还有一个事要通知你…….”
在北京的年会上,我对吴瑞奖的理解,变得愈发真实,它是每一位吴瑞人独一无二的经历,是他们追逐梦想的动人故事,是每每谈到自己的研究时,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能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我莫大的光荣;而这份光荣,将成为我砥砺前行的勇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