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北方一片苍茫》女主角田天：打通角色经历对于角色的塑造至关重要
演员田天，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科班出身，代表作《北方一片苍茫》（蔡成杰导演）、《贩夫走狗》（焦峰导演），凭借《北方一片苍茫》摘得西班牙拉斯帕尔马斯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关于表演，田天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理解。
－－－《北方一片苍茫》和王二好－－－
Q1.最初看完剧本后，你是怎么理解王二好这个角色的？
田天：我觉得她是个坚强、乐观、积极的人，她在遭遇过一系列打击之后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生活，并且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善良。其实她很倔强，但是倔强得很可爱，她从始至终不愿放弃的是自己的生活准则和道德标准，在我看来她是个品格高贵的女性角色。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Q2.你演的时候如何界定和其他男演员的关系？
田天：首先在角色之外跟他们交朋友，因为他们大多数是素人演员，面对镜头的时候难免会紧张，先跟大家培养感情、拉进心理距离，这对实拍会很有帮助。然后，在角色之内就会以二好的视角去界定人物关系。
Q3.你演的时候和他们有哪些不同的化学反应？
田天：在演的时候我经常是随心而动，其实有很多场戏的情感表现剧本上并没有做过设定，我也没有做过多的设计，因为表演设计不适合与素人演员的生活搭配在一起。很多场戏的情感和反应都是应激性的，算是一种化学反应。比如发现聋四爷死的那场戏，转身看到他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发抖，这并不是恐惧所致，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有一种难以置信，又有一种后悔自责。最后拍完这场戏，我一个跑到剧组的车里哭了很久，心里会有一种难过和抽痛。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Q4.那她后来变成萨满，变成大仙的这么一个状态，有专门做过了解和体验吗？
田天：对，我们是之前有在各种影视片段，电影片段去了解观察，并且在当地也去观察了一下类似的文化表演。
Q5. 摄影方面，他和焦峰老师是怎么配合的，因为演员有时候和镜头的配合，会达不到一些默契。这个你和他之间有没有沟通？
田天：我们有过一次沟通，因为当时考虑到素人演员比较多，不太适合让他们去配合镜头做表演，所以蔡导和焦峰老师做过非常多的前期工作。他们带着我和所有的素人演员做实景排练，在这个过程中就找好实拍机位，并且尽一切可能减少周围人员的走动，这样来保持素人演员的状态集中。所以我在这部电影里需要做反相适应，不是去照顾镜头，而是需要像素人演员一样忽略它，不然在银幕上与素人演员的对比之下就会显得很刻意，我得让自己融入大家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Q6. 那个好像是河北和东北那块交界的方言，是你专门学的吗？
田天：嗯，是专门学的。这是导演提出的硬性指标，在试镜的时候导演就要求了。因为当地人都是这样的口音，如果我讲普通话，首先在逻辑上就会误导观众，就会让人觉得这是个外地人，不像是在那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当时我也是下了挺多功夫，因为当时时间拍的很紧，我只能一心多用，比如学车的时候就跟教我的师傅聊天，尽量去抓他的每一个字音，去寻找这种方言的特色和发音位置。
《北方一片苍茫》剧照
－－－《贩夫走狗》和老白－－－
Q7.《贩夫走狗》里你饰演了女警察老白这个角色，你是怎么理解这个人物的？
田天：她是个善良尽责的女警察，经常会为别人操心着急，但又有些神经大条。她一开始被重复的生活搞得有些疲劳和迷茫，后来在一系列事情发生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职业理想。
Q8. 这个角色吸引你的地方是哪儿呢？
田天：这个角色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她善良的另一个纬度和对自己职业理想的探查与坚守。在之前电影《北方一片苍茫》里，王二好也是一个很善良的女性角色，但她的善良多发自于她对事物最本真的认知和倔强，不愿放弃美好，不愿随波逐流。而老白这个角色的善良里包含了另一种层面的东西，包括她作为警察的责任心和正义感，对于这个角色而言在塑造上除了她的本性之外，还要体现她的一种职业准则和法律的理性。
《贩夫走狗》剧照
Q9. 那这次跟焦峰合作应该有很多沟通吧，在现场的时候你们是怎样工作的？
田天：对，我拿到这个角色之后跟焦导和对手演员都做了很多沟通。因为这次大家都是职业演员，必须要跟导演和对手演员充分沟通，以便在对角色的理解和把握上，还有表演的基调和节奏上三方都能达成默契。另外就是焦导是摄影出身，对于镜头和演员调度的把控都会更加细致。
《贩夫走狗》片场
Q10. 所以在他这样的指导下，你的发挥会受到影响吗？
田天：我觉得在角色之外会需要兼顾一些机位和调度的问题，其实这应该属于演员的基本技能和功课，并不会对表演发挥有太大影响。相反，通过导演丰富的镜头语言可以令角色人物的每一个细小的肢体语言和微表情展现的更加淋漓尽致。只要大家做好前期的沟通工作，丰富的镜头语言其实是对人物塑造更有帮助的。
－－－关于表演－－－
Q11.北京电影学院的教学方式有帮助到你演绎这个角色吗？还是说针对这个剧本来讲它是否使你提高了体验生活，去感受那个地方的能力？
田天：对，帮助很大。在学校，观察生活和体验生活是大一的表演入门课程，这是作为一个演员最基本的技能，如果不会观察体验，那就会出现演什么都像自己的可怕后果。
Q12.在表演体系里它分那个方法派和体验派，你自己更倾向于体验派吗？
田天：其实方法派和体验派应该算是同宗同源的，体验派最早是由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提出的，方法派则是体验派传入美国之后的另一种形式。我觉得只要是对角色塑造有帮助，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演流派都可以融合借鉴，取长补短。
Q13.我这两天看文牧野和冯小刚他们跟演员导戏的资料，他们和演员之间有非常多的互动，他们会很抠戏。比如说：先抬眼，再抬头，然后再去表现一个什么。你会习惯这种跟导演沟通的方法，还是更习惯蔡导这样的，写一个人物小传告诉你这是我认可的角色，然后在现场把更多的选择权交给演员自己？
田天：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要在基本的人物上做好沟通，因为无论像是文导和冯导一样喜欢抠细节的导演，还是像蔡导一样给演员充分发挥空间的导演，首先是需要做到的就是要了解他们心里对这个角色的设想。如果演员无法做到跟导演对角色的认知一致，势必会事倍功半。蔡导和我，我们之前就有过一次合作，当时大家就非常默契，相互之间有很强的信任感。这样我们经过前期对角色的沟通，拍摄期间才会有充分默契和信任，这才会有大家了解到的相对非常自由的创作空间。如果我对角色理解的不对，跟导演的理解向背了，结果就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蔡导是一个对艺术把控很强的导演，他在创作上非常严谨，绝不凑合，他非常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样的表达效果。所以如果我们之间没有这种默契和信任，这种自由的创作空间就绝对不会存在。反过来说，如果是比较喜欢抠细节的导演，如果能事先了解到导演心里的人物把控，在塑造的过程当中也会提高效率，就这一抬眼可能会有一百种不一样的感觉，到底哪一种才是导演想要的，才是那个人物在当下最可能有的，这就应该是演员来做的功课。
Q14.你平常自己是怎么锤炼演技这块？
田天：还是多观察，多积累。演员应该是一个杂家，不一定事事精通，但要涉猎广泛。我总觉得在演员的一生当中没有一件事会是白经历、白学习的，总会有用到的那一天。
Q15.有没有对自己影响比较深的演员或者是比较喜欢的？
田天：最近有很多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觉得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影响最深的，应该就是哥哥（张国荣）了。每一次看他的程蝶衣都会被震撼到，无论是人物把控还是表演节奏都无可指摘。我觉得我作为一个演员，如果能塑造出像这样能扎进观众心里的人物，并且过几十年依旧可以在他们的心里留下这个角色生活的一块地方，这就是我做演员最大的成功了。
Q16.你要求对每个人物有一个非常深厚的了解，他的前史后史、人物小传，即使哪怕他在片中就有几场戏而已，这个做角色的工作方法是怎么得来的呢？
田天：我觉得任何人的性格养成都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天性，二是经历。这其中天性所占的比重并不是很大，而经历才是决定性因素。所以我觉得打通角色经历对于一个角色的塑造是至关重要的。
Q17.很少听到其他演员来做这个，其实小传算是剧本工作的一部分吧，写作是你独特的一个工作方式吗？
田天：是的，我个人比较喜欢写作，而且我觉得文字有时候比语言更加清晰。可以节省很多语言沟通的时间，提高沟通效率。我写小传并不是想让导演在创作上兼顾我对角色的理解，而是想要充分了解导演心里对这个人物的想法，有篇文字放在那里会很直观，方便导演跟我说他觉得哪里跟他想的不一样，这样我可以立刻做出对人物的相关调整。当我完全把握住导演心里的人物的时候，就会跟导演形成创作上的默契，既能提高工作效率，也能把人物诠释的更加完善。
Q18. 对话剧、舞台剧这种形式怎么看？
田天：以后如果有时间，我一定会争取去演一下话剧或者舞台剧。这样的戏剧模式对演员永远具有无限的魅力。影视剧和电影永远做不到顺场拍摄，即便有几个别场景集中的能做到，中间打光架机器依然会有停顿，创作感情是不连贯的。可话剧和舞台剧是一气呵成的，在情感上是顺畅的，演一台下来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却能像活了一生一样过瘾。
HISFF沙龙现场
Q19.最近看你参加了（华时代全球短片节）HISFF举办的电影沙龙，你和刘佩琦老师有很多交流，感觉有什么收获？
田天：我觉得跟刘佩琦老师交流表演我得到了很多启发。我记得当时说刘佩琦老师说他特别喜欢京剧，他在很多个角色塑造上都有对京剧的借鉴，让人物更加丰满，活灵活现。他说，他认为每一个角色都应该有自己的鲜明性格，不能一概而论，如果他演十个村长，那这十个村长就一定会各不相同，必须有明显区分，不能演什么都一样。我觉得给我启发非常大。表演确实不能是闭门造车，必须要让自己的心和眼走出去，走到不同的艺术领域去，去寻找原料、吸取营养。作为演员就应该时刻注意积累，培养广泛的兴趣爱好，始终保持自己像一块海绵一样在生活的各处吸取养料。在创作上，也得始终保持一颗匠人的心态去完成好每个人物，每个细节。
采访_君伟
整理_翟亚平
编辑_蔡晓婷
人像摄影_刘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