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滋大路口的爷娘们

  纪    实 

一

内侄孙抓周（满一周岁），第一次去内侄孙大路口的家。

内侄姑娘在王家桥有老家、在新江口有新家，在大路口有婆家。内侄婿还在广州打工，不能回来，全靠父母（也算是我亲家）在家操持抓周。

因为有荆松一级公路，从新江口到大路口（八宝镇政府所在地）还是挺方便的。再到长寿河畔的新兴场，舅佬就开车来接了一程，离大路口街上也很近，所在地仍属大路口社区。

没想到的是，这时节在农村停车也变得很难，路两边的农家打场大多都晒满了包谷，金黄的一片又一片。

好不容易看到一农家门前地上空着，开车上去，不料男老板来了说，正在收割包谷，要晒这儿的。

只好转到对面一家，旁边已停上了一辆电瓶汽车和一辆三轮。我跟男户主打招呼，说停个车。

男户主很热情：“就停在我门口”。

我一看，正在人家大门前，感觉不太好。正好旁边一户停了小车，用车罩罩上了，很久没开过的样子。便问男户主那能停否，他豪爽地替邻居做主说，没问题，就停那里。

停好后，望那屋里叫了一声“老板”，没人应声，也就作罢。

二

去亲家家里，已经是10点多钟了。客人比较多的，除了妻家这边的几个客人还熟，其他都不认得。接了亲家的烟、茶，就阴凉的地方坐下。

我不打牌，看了会儿手机。就开始看看这里陌生的客人们，蛮亲切的。大多都是附近的农户，跟我年龄上下的，50后60后的，有孙娃的就尽量带过来，少年儿童很快就聚在一起看电视，或楼上楼下、屋里屋外地玩耍。还有刚学会走路的娃儿，爷爷奶奶会时刻照看着，生怕他摔跤。

有个少年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奶奶打了一巴掌，我赶劝阻她，不要打伢子。

当然，也要理解爷爷奶奶的不易，年轻一代在外打工，家里就全靠爷爷奶奶种地带伢娃的。

其实，这就是当下农村真实的烟火气。我们这一代50后、60后正是中坚，还干个10年也是可以的，那些少年儿童则是这片土地的希望，那些外出的的年轻人也是为这了片土地的希望在外努力打拼。

对于50后、60后，我想到了一个词，他们就是坚守土地的“爷娘”。松滋方言中称已婚男人为“大爷家”，称已婚女人为“婆娘家”，那么合称就是“爷娘”了。不只北方人很“爷”，我们南方人也是很“爷”的。

三

开席的时间是11点半，亲家过来跟我商量：“附近客人都要忙着收包谷，先让他们吃饭了去忙活。”我说：“应该这样，我们这边的客人迟一点吃没问题。”

12点半吃席还不算迟吧。一下拿5桌席，我们是第三轮。

坐定后才发现，这里的农宴班子全是爷们，没一个娘们。其它地方的农家宴班子不同，端菜盘子都是娘们，而这里全是爷们。

喝酒时，我习惯地摸了摸口袋准备的5元插花钱还在，准备插花时给。直至酒足饭饱，也不见爷们端插花盘子上来。原来这班爷们不兴这一套。

所谓插花，就是厨师为客人们准备的小花，多是塑料花，插在萝卜上，装在塑料茶杯里，上菜时奉上去，每个客人面前摆一朵，客人则往杯子里放几块钱。松滋农家宴班子收插花钱是普遍现象。见到不收插花钱的班子我还是打头回。

大路口爷们不是不差钱，就是看不上小钱。

客人们吃完了，这帮爷们才吃，吃完了也立马回家，也是为收包谷吧。

四

吃完午饭，就到我停车的地方。

那户人家门口正好有个女孩在看手机，看样子是放了暑假回家的大学生，就对她说：“我的车停在你这里不要紧吧。”女孩说不要紧的。

我也是农民，对农民的事总不自觉地关心。于是我便来到先前让我停车的那个爷们的门前。一问姓氏，竟然是家门，只是辈份要高出我两辈。于是，跟他聊今年包谷的价格。他说，今年价格还可以，一块二一斤，开始还收一块三一斤，现在迭了些。我印象中这个价格是涨了不少的，以前8角9角一斤都有过。

一会儿，一个30多岁的年轻人开着三轮车，停在门前，看样子是专门帮人拖包谷的。年轻人十分健谈，说某人今年3000平米的包谷地赚了5000多块，成本不到1000块。我便问他种了多少地。他说种了十亩。这里都是1000平米一亩，种十亩地，再搞运输，一年下来，收成也不少。要不然不会这么自信健谈。

我又问家门，他说种了20亩，除了自家责任田，还有别人的田。我说本家，你光种田，今年收成就不错了。

这时又来了几个婆娘，便问她们是种包谷好，还是种稻谷好？她们说种稻谷的收成还是高一些。我说稻谷要管水呀，多麻烦。又问她们水旱有插花种的情况没有。她们说没有，大家很协调，种包谷的就包谷一片，种水稻就水稻一片，管理方便。

我感叹道：“粮食价格涨了，农民种田才有盼头。”

婆娘们说：“你不晓得今年肥料涨得有多狠！”

我说：“肥料的用量毕竟要少，谷价涨得多，肥料成本增长可以忽略。”

五

听这里的爷娘们说，现在收包谷也是用收割机。我好像是第一次听说，便到田间去看收割机作业。

到了田间，收割了的还只是少数，还有大片的包谷地未收割。收割后的地里，有两个爷们在翻找，看有遗漏的包谷没有，有一群婆娘站在地头叽叽喳喳议论：这个收割师傅毛手毛脚，昨天师傅要收割得干净。

不得不承认平原的好处，收割机、三轮车可直接往田里开，是这里爷们纵横驰聘的场所；婆娘们也不甘落后，一个个都是开着电摩托到田间来，接收割机到自家田。多半时候是当看客当论客。一个平米一块二的收割费，大家都出得起，没谁愿意去用手掰包谷了。

收割的包谷，直接转到三轮车上，三轮车就会把包谷拉到农户门口。

六

这时节的粮食小贩活跃起来，开着卡车挨家挨户地收包谷。没晒干的不要，价钱不合适的不要，一天没个四、五百元的进账还不如躺平拉倒。

这小地方，居然还有个地磅。老板是女的，告诉我说他家那爷们原来做粮食生意，这两年出门打工，没搞了。

开卡车收包谷的正好是她姑老爷，还只装了大半车，眼看夕阳西下，要来过一下地磅。

过完地磅，女老板就说，姑老爷今天过来收购包谷，还带了鸡子等好菜，一起吃了午饭。那意思就是一好换一好，哪怕是亲戚，过地磅的忙也不能白帮。

一旁的一帮爷娘们就说：“干脆叫你姑老爷开你们家的三轮车帮你拖包谷去。”

姑老爷说：“她家三轮车我可开不好，凡是开卡车的司机都开不好三轮车。”

姑老爷说罢，爬上司机台，开着卡车一溜烟地跑了。

顾       问：王夏子

覃世良

李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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