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是刹那,转身即天涯‖文/折月煮酒
停留是刹那,转身即天涯
我住七楼,从南面的阳台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不远处的篮球场。场内有三组篮球架,其中最左边的一组比较陈旧,地面也不平整,使用的人很少。每天傍晚我都站在窗前,看,看一个人孤独地玩篮球。
他应该是非常喜欢明亮的黄色,他每一季每一件球衣都是这种颜色,像火焰的光芒,热烈浓厚;像夕阳的余晖,凉薄忧伤。他手中的篮球应该也是定制的吧,图案那么特别,与众不同,抛出去在空中旋转时,飞火流星,似乎能把空气燃烧起来。
他有时和大家打比赛,大多时候就独自在最左边的场地玩。他打球时非常投入、非常专注,他的步履踏实稳健,举手投足一丝不苟,在球场上跑跳的样子特别生动、特别迷人。
起初,我只是远看,看得见他的动作,但看不清他的脸。后来,我用望远镜看,我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眼、他额上刘海的形状、他皱眉时眉角的弧度。我看清楚了他的手臂,还有左手臂上的一枚火焰刺青。我觉得七楼的位置最好,远看时,距离就是一个巨大的滤镜,给他渲染了一层唯美的柔光,像极了高斯模糊+柔光的油画效果。用望远镜看时,8倍,手持最均衡适中,色彩最好的倍数。
除了冬季和暴风雨,他几乎每天都来,我每天都在看他,每天都在画他。我已经忘记了给他画了多少张画,在他不来的冬季,我就蜷进阳台的沙发,看这些画回忆、等待和想象。冬天室内温暖的空气就像甜腻的棉花糖一样,扑面的香醇,这香醇氤氲在画布的颜料间,仿佛就能闻到他的气息。
我太喜欢这种静谧的想念了,这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想念,与他无关,与季节无关,与红尘俗事无关。
经过了一季的想念,春暖花开之时他又来了。我仍然站在窗前看他。我种了一盆花烛,很普通的一种花,但花姿美妍,花色鲜红华丽,它的花语之一是热情,就如他给予篮球的热爱一般,它的另一个花语是前程似锦,这也是我心里对他的祝福。
我就这样默默地看了他两年,第三年秋天我搬走了。走前,我认真地挑选了一张他跳投的画,这张画里的他最美最飒,臂上的刺青一笔不乱。
我在画的下面写了一行字:我在远处的高楼上默默地看了你两年。再见了,从未认识过我的你!
我把这幅画贴在球场旁边的广告栏里,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这张画,我也不知道他能否看出这画中人是他,我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想一想作画人是谁。
离开球场时,我几次回头,我感觉那画中人似乎也在凝望着我,忽然之间有一缕伤感涌上心来,我很奇怪竟然有滴滴眼泪滑落下来。
可能,我是喜欢他的吧。但我知道喜欢不一定要拥有,或者说,一旦拥有就意味着失去,喜欢而不靠近,也是人生中的一种美。就这样远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如一线风景,让他静静地活在记忆里,不也很好吗?
我跑着离开了球场,我竟有点希望我这是在奔跑着去见他。就像热恋中的人一样,漂洋过海只为看他一眼。这时落叶在脚下簌簌作响,凉风吹着我的眼泪,散入悲伤的空气里,让我想起贾岛的诗:“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贾岛在萧瑟的秋风中想念分别多时的友人,期待重聚。而我,此时的转身,或许就是今生永远的后会无期吧。
后来,一年多以后吧,我又回了一次这里。球场已经拆了,被附近的幼儿园扩进了校园。我又上到七楼,我对那里的新房客说:“我只想站在阳台向外看看,因为这里存着我的一些记忆。”新房客很和善,把我让到阳台。
我站在窗前。我原来布置的层层叠叠的纱帘已经拆了,换成了绿意盎然的绿植,我看向窗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孩子笑着、闹着,这就是一个蓬蓬勃勃的春天啊!
我谢了新房客,走下楼。这世界变化得多快啊。可能一眨眼就是一个新天地,一转身就是天涯海角。那个今生从未认识过我的他,不知道此刻是在哪里!